对话俄第一副总理：俄对中国投资者从疑虑到渴求
访谈嘉宾：伊戈尔·舒瓦洛夫：俄罗斯第一副总理
★先驱语录
★在2016年秋冬季前，我们必须保证投资环境能有实质改善。
★俄中之间不要你怕我，我怕你。俄中两国相互之间不存在现实威胁。一些陈规需要摒弃。
★我们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对中国投资者的警惕了。现在，我们渴望中国投资者来。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胡晓光 岳连国 刘恺 发自莫斯科
俄罗斯第一副总理伊戈尔·舒瓦洛夫将于本月14日至16日对中国进行访问。4月9日，舒瓦洛夫主动提出在白宫(俄联邦政府大厦)接受驻俄中国媒体记者采访。在采访过程中他就中俄经贸和投资合作、俄投资环境、俄中边境地区合作等问题回答了记者提问。令记者印象深刻的是，舒瓦洛夫非常希望，即将对中国的访问能进一步推动俄中投资合作。
望双边贸易额尽快超越千亿美元
《国际先驱导报》：尽管去年中国对俄罗斯投资增长11%，但是中俄还未将经济合作潜力完全发挥出来。您认为两国应如何加强投资合作?
伊戈尔·舒瓦洛夫：近年来俄中关系取得非常积极的发展，今天我们可以准确地说，俄罗斯和中国不仅在政治领域，而且在经贸领域都是战略伙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将俄罗斯作为当选后进行首个访问的国家。这对我们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们希望，双方今后的所有高层互访都会促进双边贸易额尽快(早于2015年)超越1000亿美元的水平。
我们的关系还未达到发展的顶峰。但如果回忆一下，10-15年前我们两国之间的贸易合作水平要低得多，而且缺乏组织性，那时双方之间存在的完全是另外一种经济合作局面。
今天我们可以说，俄罗斯向中国市场提供高科技产品。我们参与(在中国)建设核电站，引进中国生产的高质量工业产品。俄罗斯民众有机会买到中国生产的日用品、纺织品、鞋类产品等，同时对中国产品近年来质量提升给予高度评价。我们希望，俄罗斯和中国在促进本国经济现代化方面推出的项目，双方边境地区合作，双方能源合作——这不光涉及石油和天然气，还涵盖两国能源公司正在协商的比较复杂的项目，在未来数十年能将双方经济关系发展提升到更高水平。
俄罗斯远东和贝加尔地区拥有巨大发展潜力。我们准备把我们的财富供应给亚太地区所有国家。中国是俄罗斯在这一地区的战略伙伴和近邻，俄罗斯会优先与中国落实这些项目。
所以我和我的同事将前往中国。我希望，我们(与中方)就具体问题举行积极深入的会谈，我们双方可以制订某种“路线图”，以推动双方相互投资。我们还有可能就确定在第三国落实合作项目取得一些进展。
保证投资环境能有实质改善
Q：俄罗斯准备采取哪些措施改善投资环境?
A：我们了解自身在投资环境方面存在的问题。但也提醒你们注意，俄罗斯现实投资环境与对俄投资环境的信誉评价不完全相符。
我们提出的任务是不仅要改善本国在各类投资环境信誉评级中所处的位次，还应该努力使投资者在俄罗斯感到比较舒服，使他们愿意到俄罗斯投资兴业。
我们提出了改善企业经营环境倡议，制定了包括一系列具体措施的相关文件。此后，政府通过了改善企业经营环境路线图。这涉及海关和税务管理，以及其他许多问题。我们规定，在一些专门领域要保证高透明度和竞争。我们还致力于保证在提供一些服务方面的竞争环境，这些服务涉及医疗、教育、交通等。也就是说，政府在各方面都制定了行动计划。
俄罗斯地域辽阔，地区差异较大。一些地区领导层具有现代思维，采取最先进的管理方式。但是还有一些地区，需要我们去灌输先进管理理念。
所以，我们已经拥有具体计划。我们将按照计划向前推进。在2016年秋冬季，也就是进行国家杜马选举之前，我们必须保证投资环境能有实质改善。
“我们很渴望中国投资者进来”
Q：为什么现在中国对俄直接投资额不很大?许多商人在中国媒体上谈到在俄罗斯的痛苦经历。您知道这些情况吗?为降低包括中国投资者在内的外国投资者的担忧，您采取了哪些措施?
A：我们当然知道这些情况，远东地区常常发生这些情况。这些情况涉及农业生产者和其他人。意见通常是相互的。中国企业家认为远东地方当局过度严厉，地方当局认为中国企业家使用俄罗斯联邦禁止的某些化学肥料。这里意见是相互的。
至于投资，在高层，比如我们的能源部门，我没有看到任何俄罗斯和中国的投资者可以抱怨的问题。但从整体上看，问题是存在的，我们很清楚。问题根源在于相互不信任，这源自旧时代中苏相互之间保持某种警惕，中小企业家层面未完全建立信任，这种情况对现在依旧有影响。
我们双方应该共同工作建立这种互信，包括在边境地区合作方面，让双方企业家感觉更有信心。这一计划完全可以实现，我常去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滨海边疆区和阿穆尔州，那里的企业家在指出存在的困难的同时也认为，双边关系的性质与5年前、10年前完全不同了。联系不断得到发展。
我们已经没有以前那种对中国投资者的警惕了。现在，我们渴望中国投资者来，我们认为中国投资者将帮助我们实现现代化。但我们也希望，中国对待俄罗斯投资者也像对待渴望的客人，把俄罗斯投资者当做最近的邻居，能够帮助改善贵国的经济和社会状况。
我们的经济联系当然不是没有乌云，也存在问题，但总体上我们经济关系发展得不错。
Q：您如何评价中俄两国边境地区合作?目前该合作进展不够迅速。为了加快这一合作进程需要解决哪些问题?
A：俄中之间不要你怕我，我怕你。当然，很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双方都应无条件地保证实现自身战略目标，捍卫自身国土，但是俄中两国相互之间不存在现实威胁。一些陈规需要摒弃。实际上，边境合作是相互投资的最重要来源。未来两国边境地区经济和投资合作将会得到发展，当然那时在俄罗斯实施的有中国技术和资本参与的其他项目也会是另外一幅景象。
10年前，我从专门机构和一些部委那里听到的担心多一些，它们认为，在边境地区只能允许俄罗斯本国投资者存在，因为这涉及国家战略利益。但今天这种观点已经不存在了。
甚至当我们讨论矿产资源开发问题时，我们已经准备邀请中国投资者参与具体项目实施，我们认为，这样做是为了让双方都能致富。
不仅是互补，而是“相互渗透”
Q：我们常常讨论两国经济的互补性。但我们在与人们交谈时，他们说，他们不喜欢这个词。因为似乎这种互补意味着俄罗斯出口资源，而中国组织生产。您怎么看这个问题?您如何评价两国能源领域的合作?
A：我认为，互补是件好事。一方不够，另一方有。如果这种互补是为了保证一国和另一国的发展，而我们谈论的是这种合作，那么这是互利合作。但鉴于你引用了普通人的意见，我觉得这是些日常生活中的见解，不完全公正。
要知道，建设和平利用核能项目，建设核电站，世界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国家或者为数不多的国家的公司有能力。而安全地建设并且质量最佳，我认为，没人能超过俄罗斯人。因此，中国要了解我们的工艺，了解我们建设这种设施的能力。我们共同合作，这非常重要。
在能源领域，我们知道，在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俄期间，讨论了能源协议。在习近平访俄前，俄罗斯政府就如何开展这种能源合作进行了许多讨论。所有争议都被普京总统解决了。为发展所有方向的合作开绿灯。出售电能、原料、天然气、石油、石油产品，同时，俄罗斯投资者要有机会获得石油加工能力、向中国居民出售石油产品。这不仅是互补的项目，这还是“相互渗透的”项目。我们越是更多地渗透彼此经济，建设合作项目，我们就会越多地保证安全，更多地创造发展的机会。主要的是信任。信任越多，中小企业机会就越多。他们会看到大项目如何实施，他们会愿意参与中国经济和俄罗斯经济。
最高层领导人讨论的内容，包括可能联合参与航空发展计划和其他项目。这都是高技术项目。中国有自己的技术，有很大的市场;俄罗斯领土广阔，我们需要资本，我们需要新工艺。我们明白，有中国的知识和资本的参与，我们只会更强大。我们希望中国也这样看待俄罗斯：使用俄罗斯的知识、技术和俄罗斯企业家的潜力，中国的经济只会更加强大。
如果我们以这种方式互补，我们将实现双赢。
不是只有投资欧美非才能挣到钱
Q：您此次中国之行要解决哪些问题，想取得哪些成果?
A：我们很重视这次访问。我们与企业家和主管部门代表在最高层接触后一起去中国，这非常重要。我们希望结识那些现在进入政府的官员。在俄罗斯，政府刚刚向总统提交了政府未来几年、直至2018年活动的基本方向。为了成功实施这一议程，我们必须拥有适当的伙伴。我坚信，对于俄罗斯这种现代化议程来说，中国即使不是最重要的伙伴，也是最重要的伙伴之一。现在欧盟是我们的主要贸易伙伴，俄罗斯与亚太地区的贸易潜力还没有得到充分利用。
俄罗斯去年主办了APEC会议，我们提出发展与亚太地区国家贸易的目标，当然，最大的经济体是中国。我们与亚太地区的贸易不应少于与欧盟和其他伙伴的贸易。
我们希望结识大量的人，我们希望讲述我们的国内议程，我们希望讲述我们在亚太地区的志向，讲述我们准备与中国一些重要的投资公司合作。我们希望表明，中国企业家不是只有投资欧洲、非洲、美国才能挣到钱。投资自己最近的邻国俄罗斯的经济也可以成功发展。因此，在准备向中国投资者推介具体项目之前，此行要广泛结识在未来几年里要共事的人。与银行家们要讨论他们可以投资的条件。
我们对此行态度非常认真，所有同行的人都做了认真准备。
对开展互利合作充满期望
Q：俄罗斯宣布国家振兴计划，中国新领导层提出了“中国梦”。在不少中国媒体上俄国家振兴计划被概括为“俄罗斯梦”。您认为，俄罗斯在实现预定目标方面遇到哪些问题和困难?应采取哪些措施解决这些问题?
A：在俄罗斯这不被称之为“俄罗斯梦”，我们在制定发展计划方面没有使用这样漂亮的名称。的确，在2008年我们就提出，到2020年我们希望进入全球5个最发达经济体之列，人民生活水平不落后于最发达国家人民生活水平。俄政府在提出这些任务后，又确定了国家现代化目标，现代化目标是使俄罗斯进入全球最发达5大经济体之列这一任务的继续。为了进入全球5大经济体之列，俄罗斯必须走现代化道路。
如何提高劳动生产率是我们在实现现代化目标方面遇到的严峻问题。目前全球经济增速放缓。对我们来说，目前遇到的问题是经济增速放缓意味着实现现代化目标的资金保障能力会降低，这是我们面临的最严峻挑战。
这意味着，我们不能按照预定工程量建设交通和能源基础设施。这是我们当前面临的挑战。为了使预定任务顺利实现，需要让我们的伙伴——贸易和战略伙伴对我们制定的目标充满信心。
我们已经确定了优先发展方向，但是缺乏相应的资金保障。我们能否获得发展资金?回答是肯定的。解决资金问题一方面通过促进国内经济增长来实现，同时依靠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在这方面我们对亚太地区伙伴和邻国寄予希望，我们首先希望与中国成功开展互利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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