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问题的报道更真实

 　　——“问题时代”如何报道好时代问题

　　李 红

　　科学家爱因斯坦在回答“您脑子里都装着什么”时说：“我脑子里始终都装着问题。”什么叫问题，毛泽东这样解释：“问题就是事物的矛盾，哪里有没有解决的矛盾，哪里就有问题。”

　　的确，矛盾无处不有，问题无处不在，发展的过程就是一个不断解决矛盾和问题的过程。新闻报道要求一切用事实说话，就必须遵守这个规律，在报道中体现问题，以问题意识来正本清源，传递思想，解疑释惑。即使是成就报道，也不能一味写辉煌成绩、讲宏大叙事、唱高音高调。只有直面现实，破解矛盾，才能增强新闻报道的可读性和可信性，提升读者的依赖度。

　　鲁迅先生说过：“必须敢于正视，这才可望敢想、敢说、敢作、敢当。”在新媒体冲击下，我们应该增强这样的自信：写问题不会对冲成绩、消解信心，恰恰是我们充分剖析了问题，给出了解决问题的“钥匙”，帮读者厘清了模糊认识，选择了正确方向，新闻报道才实现了最佳传播效果。因此，带着问题的报道更真实。

　　问题意识来自于全局认知

　　有人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问题时代”，发展慢了问题多，发展快了问题也不少。其实，从矛盾的运动规律看，任何人任何时候，其所处的世界都是一个问题世界。但是，“问题是时代的声音”，每一个时代都有属于自己的问题。党报记者就是要用自己的报道去回答这些时代问题。而我们能否回答好问题，首先取决于你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视角去看这些问题，是以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认知大局和全局。

　　站在天安门上看问题，蹲在田间地头找感觉。一个没有全局观的记者，是不可能有真正的问题意识的。即使带着问题去采写，其出发点也不会多么正确，往往使自己成为网络舆论的跟风者、网络热点的炒作者和网络谣言的传播者。我们常常看到，一些记者以“忧国忧民”、“为民代言”为口号，热衷“唱衰”、拼命“扒粪”、片面“亮丑”。最终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挑动起读者对社会的不满情绪，既无助于社会大局稳定，更被愿意接受正能量的读者远离甚至抛弃。

　　不过激、不偏激，辩证、客观地看待出现的问题，并根据实际情况指出解决问题的办法，站在全局和大局来看待问题，尤其重要。2012年冬天，河南省光山县不到一个月内连发两起学生安全事故，一起是受“全能神”影响相信“世界末日”来临的农民冲进学校砍伤学生，一起是4名小学生在上学途中溺水身亡。事后，相关责任人受到处理。但有的媒体片面报道，指责当地为何不为农村小学配警察，为何不为农村小学配校车。关于第二起事故，人民日报记者提前做出过预警。2012年12月18日人民日报《“光山学生伤害案”何以发生》中曾报道，比校园安全更令人担忧的是孩子上学道路交通安全。县教体局副局长周锋主动提出他的担忧：“家长外出打工，孩子只有交给老人。老人开个蹦蹦三轮车，‘拼’上三四个孩子一起拉到学校，怎能不让人揪心?”一语成谶，24天后，步行上学的孩子出了事故。不幸的是，这些孩子全是留守儿童。

　　有人说，父母太冷血，在家看好孩子不就没事了吗?人民日报记者分析，就业是民生之本，中西部相对落后的经济无力满足这么多农民的就业所需，直到2011年河南省内就业人数才首次超过省外。让老人孩子陪他们融入城市，目前更受到诸多限制。河南让农民“就地享受城市生活”的路子还得长期探索。

　　关于为什么不配校车问题，人民日报记者在第二篇《光山之痛 城乡二元分割之痛》中分析，配备校车，国家只是出台了政策，钱还得地方配套。有人算了笔账：有200多名孩子的南向店乡天灯小学，按错峰上下学，至少需要配置两台校车，大约得80万元，而不吃不喝，将全校学生的全部公用经费集中起来，才有10万多元。一个县有10万学生，配置校车费用得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购置校车要钱，配全职保安要钱，地方财政压力特别大。即使教育经费占GDP的4%经过20年实现了，农村教育又真正享受了多少?农村孩子的安全设施投入又能占到几何?着实令人深思。很多基层干部反映该文道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不少城市里的读者也说：原来我们对农村亏欠得太多!

　　其实，只要冷静算账，深入剖析，就会了解“光山之痛”不仅是一个投入承受度的问题，其折射的是农村教育之痛，更是城乡二元结构之痛。

　　问题意识来自于敏锐观察

　　时时处处有矛盾、有问题，能否将矛盾和问题报道出来，要看记者是否有一双敏于发现的眼睛，更要看记者是否有一颗时时刻刻都“在状态”的心。我们要时刻牢记自己是一名记者，职责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发现新闻，鲜活的新闻线索自然就会涌现。

　　举一个例子，记者参加饭局必不可少。有的饭局既然参加了，就要下定决心，不白去一趟。饭局之中见大局，三教九流轻松状态下，谈话最能反映社会实情。

　　人民日报记者曲昌荣2014年春节前后，就从饭局之中捞出了两条“活鱼”。一是1月20日发表的《酒商车商论“大势”》。饭局之中，谈“八项规定”，酒卖不动了，酒老板寻思着如何把剩下的酒处理了，抓紧转型;消费升级，车卖得好了，公车处理，二手车市场前景看好，车老板还要扩大店面。两人中，一位愁眉紧锁，一位喜笑颜开。两位小老板的对话，道出了这一年来社会上悄悄发生的变化，有苦有乐，耐人寻味。

　　另一篇稿子是春节期间发表的《作风清正信心强》。他回山东东营老家过年，同学聚会时发现有些人“烦恼”不少，有些人信心很大。公务员不好过了，而企业主不再为陪领导吃饭打牌发愁了，送礼也稀少了。稿子发表出来后，不少网站在首页位置突出处理。

　　这两篇稿子之所以能引起反响，还在于讲实话，讲老百姓自己的话，既有问题，又见希望，读来亲切自然，不觉夸张。如何细心观察，做一名“全状态”记者?笔者认为要注意以下三点：

　　一是好好“听”。老话说“处处留心皆学问”，留心了就会出成果。“田间地头”接地气的话，与“天安门”精神往往有很多重合点，听的过程中，脑海里会突然闪现火花，这个时候就一定要及时捕捉住，下定决心写成稿子。

　　二是仔细“问”。既然确定了要写稿子，总要寻找个主题。听的过程中，有意识插话，适当引导一下，聊天效果事半功倍，采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三是注意“隐”。“隐”，有两层含义，一是去伪存真，去粗取精，最后筛下的都是金子。二是要保护好新闻来源。这两篇稿子都没有指名道姓，甚至在关键环节上做了技术性处理。事后证明，这种处理是正确的。

　　“歌功颂德”容易，剖析问题不易，关键看能否尽职尽责，以发现为乐。敏锐观察，客观分析，报道就会起到积极的传播效果。

　　问题意识来自于调研思考

　　脚底板下出新闻。光“跑”其实是不够的，只有既“跑”又“想”，充分调研，深入思考，问题才能找得准，药方才能开得对。所以，对记者来说，除了熟悉社会实践、“吃透两头”、逻辑思维能力强外，恐怕最重要的还是独立思考。

　　郑州市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新闻：寒冬中，一名外地务工人员病死在立交桥下。很快，郑州市启动“关爱救助联合行动”，提出“不再让一名农民工露宿立交下”，同时建设了多处零工信息服务站。一年之后怎么样?在又一个寒冬来临之际，笔者决定回访一下。多日调查采访发现，立交桥下务工者露宿现象基本绝迹，但各区临时救助站面临用房、资金困难，特别是零工信息服务站大多已荒废，成为摆设。为农民工办好事为何不受待见?谁能给“零工”们一个温暖的家?

　　房子之窘、租金之困、就业之难、“零工”之盼，记者的稿子中，四个问题一一摆出。调查发现了一些外人不会看到的现象：按郑州市有关规定，因务工不着无经济来源而露宿街头的人员也被纳入救助对象，但部分务工人员每天有一定收入，为了省钱晚上露宿街头，对其救助提供免费的住宿，因为资源有限，反而使真正务工不着的农民工无法得到救助。而对各区的零工服务站，外来务工者并不买账。不少农民工认为，“零工服务站”最好能集“吃、住、找工作”为一体，既能有个价格低廉的住宿场所，又能方便找到工作。

　　这样经过深入调研和独立思考的报道，尽管提出的全是问题，却受到了当地党委政府的认可。2013年12月13日，《谁能给“零工”一个温暖的家》在河南日报发表后，河南省委常委、郑州市委书记吴天君批示感谢记者，有关部门也有针对性地予以整改。该文最终获得2013年度河南新闻奖。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甚至没有思考权，因为脱离实际的思考极容易出现偏差，一旦继续向大众传播，后果不堪设想。善于发现问题、调查问题、揭示问题，要求记者有一种专业精神和理性思维，核心就是培养新闻记者直面现实、直指问题、保持质疑的问题意识。“仇富心态”、“弱势心态”、“社会焦虑”等多种大众心理交织下，记者不能高高在上，空对空，一定要关注、接近人们关心的热点，深入深入再深入，报道才会被关注，观点才会被认同。

　　(作者为河南日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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