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色卫视”看中国公共电视的可能空间(3)

　　抛开重庆本身的技术问题，对中国电视而言，红色卫视倒给人们带来了一次机会，就是在二十年的市场化道路之后，重新反思中国电视生态，评估中国公共电视的可能空间的时候到了。

　　从八十年代末期开始，中国电视广告蓬勃发展起来，特别1992年拉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建设大幕后，更是发展迅猛。中国电视，甚至中国媒体都是沿着市场化、商业化、娱乐化的基本路线前进。应该说，比之早年的纯政治宣传模式，商业化是一大进步，也减轻了国家财政负担。二十多年来，商业化在业界已经成为习惯，成为不容反思的“绝对真理”了。

　　而在商业化发展的同时，观众反广告、反商业化的情绪也在高涨，“反低俗”的呼声与行动此起彼伏，已经形成了一种声势浩大的政治力量。的确，电视商业广告的泛滥已成常态，对此，观众愈来愈不耐烦。网友戏谑：过去电视剧插播广告，现在广告插播电视剧。普通观众、文化教育界的精英、政界领导都从不同角度提出了对商业广告泛滥的批评，国家有关部门也制定了较为详细的限制商业广告和惩治“低俗”的政策，但是都很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媒体的运行机制是市场化的，是商业化的。要釜底抽薪，只有对商业化本身进行颠覆。

　　在中国经济总体实力不强的情况下，依靠媒体自己的力量以市场化的方式求生存、求发展本无可厚非，在国家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和高度发达的明天，市场机制仍然应该发挥重要作用，这是人类历史与中国历史在很多层面反复证明过的道理。而问题在于，中国电视、中国媒体集体市场化、全部市场化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现在到解决它的时候了吗?建立去商业化的媒体是否具有可行性?

　　从国家对媒体的基本方针政策来说，社会主义的电视按照社会主义的方式办是毫无问题的，中国媒体去商业化没有理论障碍。从可行性角度看，国家财力是个根本条件。而历史走到今天，以公共财政之力支持公共电视发展，中国已经“不差钱”了。2010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达到39.8万亿元，财政收入达到8.31万亿元。财政能力超过重庆的省市不在少数，即使东部一些地市级财政能力也不可小　视。

　　从政策导向上来说，近年来，中央和各级政府不断加大对公益性文化事业的扶持力度。国家拨付专项资金，逐步实施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送书下乡工程、中国民间文化保护工程、广播电视“村村通”工程等重大文化项目，另外，公共文化设施建设如文化馆、博物馆、公共图书馆等的建设也取得重大进展。

　　一言以蔽之，从国家层面来考虑电视的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公共电视系列理应不是问题了。而重庆，虽然打的只是“公益电视”的旗帜，但它却可能开启的恰恰是中国特色公共电视的历史。西方的公共电视是独立于政治、独立于商业而服务于公共利益的电视，中国特色的公共电视是不可能、也不必要按照西方模式来办公共电视的，中国特色的公共电视很可能是利用政治资源、独立于商业而服务于公共利益的电视。

　　公共电视不应该一刀切，不需要遍地开花，但是，“这个真的可以有”。传播生态文化、环保文化的绿色频道和传播纯正中华文化国学频道(不是把观众仅仅假定为十五岁中学生的实质为娱乐节目的文化节目、文化频道)等等都可以在这个系列之中。只有如此，中国电视生态才可能真正算得上健康。国民的文化需求才能真正得到有效满足，公民的文化权益才能得到真正的保障。

　　七、世界经验

　　重庆改革的一大背景就是国际公共电视背景。西方的公共电视已经发展多年，重庆面临的技术难题他们也曾遭遇，包括面临商业电视的竞争，如何保证节目的有效传播，如何避免财政危机，使自身体系得以良性运行。那么西方公共电视到底能给重庆、给中国带来多少具有借鉴意义的基本经验呢?

　　首先，节目编排上，美国公共电视网遵循几个原则：一是根据“公共电视”的定位来规划节目性质与类型，比如PBS主张“公共电视必须维护新闻原则的完整性”;二是根据“观众收视研究”结果印证与修正节目在目标观众中的收视偏好情形;三是采取与其它电视台的“回避编排法”，较少与同质节目竞争;四是规划年度招牌节目(年度大戏)以及策划受观众喜欢的“重点节目”等。

　　就具体节目而论，公共电视网的新闻类节目被认为最适合表达公共电视对公共事务的关注。其中典范包括美国公共广播公司电视网的《麦克尼尔/莱勒新闻小时》。它为文化层次较高的人提供了对新闻事件的冷静的分析，其结构是典型的“新闻简报十新闻访谈”的模式。与商业电视网不同的是，公共电视网的新闻话题往往较为严肃，涉及政治、经济、社会等领域颇为复杂的问题，观众群无论是收入水平还是教育背景都很高，它为之服务的观众群显然小于但精于商业电视网的观众群。此外，英国BBC《公开大学》(Open University)与美国公共电视台的《芝麻街》等节目都是影响巨大的公共电视台制作的节目，他们的经验都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

　　节目生产机制方面，重视研究环节也是值得参考的一点。比如《芝麻街》就是电视制片人Joan Ganz受到卡耐基研究院资助对儿童电视进行研究而设立的儿童电视工作室来初创的。这个工作室的最终目的是要为儿童制作出寓教于乐的电视节目，《芝麻街》长期以来一直是其最重要的研究对象之一。

　　创新节目形态方面，国外公共电视也有不少值得学习之处。如日本NHK电视台创作了一种名为“朗读电视剧”的电视节目。这是一种“不让看全的电视剧的电视剧”的新形式，从作家原创的作品中选出一些，每天由一个女演员进行朗读、表演，同时有男演员配合表演。只从作品中提取有代表性的片断加以具体化，主要通过朗读原著唤起观众对生活的联想和回味。BBC新近播出了一档新颖的纪实节目——《发现春天》，节目以全新的方式带领观众接近大自然，通过观众的参与记录下春天在英国的脚步。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近年来，在激烈的竞争中，商业电视台靠财力上的绝对优势制作出大量产生轰动效应的电视剧和综艺节目，还挖走了公共电视台的一些著名节目主持人。在商业电视台的紧逼下，公共电视台面临观众流失、收入下降的严峻局面。家庭试听费的急剧下降，社会资金的大幅缩水，政府拨款又只能作为辅助性支撑，公共电视唯有靠增加“造血”功能，才能缓解公共电视险象环生的局面，因此，国外公共电视开始探索求新求变之路，其方法对中国公共电视的发展也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国外公共电视改革策略主要包括：(1)向外大力拓展收视市场。BBC早在90年代初就在海外开办收费电视节目，其世界新闻台在全世界已拥有4500万收视用户。与美国的公共电视网(PBS)加强合作，制作更多在两国都能播出的节目。90年代中期，BBC又开始与美国的探索频道和英国的Flex-tech频道合作，在英美两国推出一挡广受欢迎的节目“动物星球”。这两个公司还共同组建了BBC America——一个致力于戏剧、喜剧和纪录片的频道。1998年初又在美国推出了the World Service。1999年，BBC America已拥有1千1百万订户，超过它的目标1百万户。此外，BBC还大力开展节目销售和书刊音像出版发行业务。(2)内部大力引入企业化管理机制。在内部管理机制方面，大力精简机构，裁减人员，整治官僚作风，加强成本控制，实行节目制作与播出分离，提高外购节目比例。(3)依靠科技创新，带动经济效益提高。在经营策略上，西方公共电视机构以发展网络新媒体为契机，注重电视节目信息的增值服务和经营开发。BBC于2007年7月开办的官方网站视频直播和在线点播平台iPlayer回放服务非常受欢迎。(4)调整节目制作理念。从“用一套节目来满足所有观众的需要”的观念到“给不同定位的观众多样的选择”。BBC宣布它将改变长久以来模糊不清的节目制作理念，转向“主题方式”。BBC根据不同的主题重组了它的五个频道，投入高额费用来制作节目。

　　由于国情不同，西方国家的受众教育水平、欣赏习惯、政治环境都与红色卫视面临的情况有较大差异，西方公共电视的做法不一定适合中国，但作为相似物，总有可资借鉴之处，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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