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社会的隐忧
台湾学者陈文茜接受采访时批判韩寒:第一,韩寒的走红得益于长得好看,但根基很浅,并引用李敖的话说韩只能红一时。第二,韩寒没有真正了解世博而去轻率地批评世博,他的批评话语被西方记者利用。第三,韩寒是意见领袖,应当珍惜话语权和中国网民对他的崇拜,而不是开赛车那样凭快感冲刺。她说韩寒说话有时候像“放屁一样轻松”。
韩寒是聪明人,他才不会像当年的白烨那么笨,柿子自然是要找软的捏,何况当年扬名立万的阶段已经过去了,他决定不打无把握的仗。韩寒的回应很酷,只有一句:“我不和女生争论。”
不过陈文茜错了,错在不了解中国大陆的“民”情。韩寒之所以走红不是因为他的深刻,而是因为他的浅显;不是因为他的思维的审慎严谨,而是因为他的话语肆无忌惮的冒犯性;不是因为他在为老百姓说话,而是因为他懂得说老百姓爱听的话。韩寒的文章浅显易懂没有艰深的术语,韩寒的文章嬉笑怒骂看起来很过瘾,韩寒的文章中官方的权力总是万恶之源和戏谑的对象,看过解气,因此他似乎总是站在被侮辱被损害的民众一边,他的文章总是“立场正确”。于是,但凡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胆敢对韩寒稍有微辞,就意味着站到民众的对立面上。
何谓“立场正确”?对韩寒博文稍加分析,就会发现韩寒的正确性并非建立在对事实的尊重。事实上,韩寒根本没有进行独立思考,他所有的立场从来只有一个:大众的情绪。问题是,大众情绪难道永远正确吗?一个真正的公共知识分子不会只说公众喜欢听的,同样敢于说公众不喜欢听的。从这个意义上韩寒只是“牢骚领袖”。韩寒的走红其实是民粹主义的胜利。民主和民粹,一字之差,但差之千里。
韩寒从来不是什么“公共知识分子”,他只是这个浮躁时代公众情绪的一面镜子。
有学者曾一度天真地认为网络将为中国带来公民社会的曙光,而今即使最乐观的学者都开始怀疑这个假设了。当网络言论很大程度上变成了“人民公厕”——一个精神垃圾排泄的地方时,当情绪化的宣泄代替了心平气和的讨论时,当抱怨和诅咒代替了理性的思考时,我们恐怕永远无法形成哈贝马斯意义上的公民社会。那意味着真正的民主化进程离我们渐行渐远,因为谁会放心把大好国家交给一群乌合之众?
我不担心韩寒,因为韩寒终将老去黯然离场,被遗忘是每个偶像的宿命。我担心的是令韩寒走红的文化土壤,只要滋生这种文化的土壤存在,就还会有无数贴着另类标签的韩寒在网络上快意恩仇、前仆后继。我们将悲哀地发现:改革开放带来巨大的物质进步却没有催生国民精神层面的进化,经济基础和作为上层建筑的大众文化之间就这样呈现出一种奇怪的不平衡性。韩寒们胜利的身影,映衬出的是一个时代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