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媒体选题与发展的独特之道(2)

　　在进一步搜集、分析资料，采访、分析后，我与记者们得出了一个共同观点。与公司史上的不少案例相似，百度的公司性格深受李彦宏个人性格的影响，要真正理解百度，仅靠对其经济行为的调查与分析远远不够。因为百度公司行为的核心动力与决策，最后都要追溯到李彦宏身上。所以，需要了解李彦宏的性格与行为，及其之所以如此的成因与土壤。于是，我们制定了一个采写方案，就是系统地采访百度与了解李彦宏并重，要在百度的公司行为与李彦宏的性格之间寻找内在逻辑性与关联性。

　　但显然，这是一个庞大的采访工程。百度文库盗版事件的热点，随着3月28日李彦宏在深圳IT峰会上的回应似乎已近尾声。是赶着做出来，还是不计时效去精挖细磨?编辑部讨论的结果是：应该要不怕麻烦地深挖下去，既然百度与公众利益关系密切，只要真正做出好新闻，这一新闻本身就会成为热点，即它可以引领新一轮议程设置。

　　此后半个月，《南方周末》对这个采访作了几近奢侈的投入，调动五名骨干记者，到李彦宏的老家山西阳泉、曾经就读的北大等地采访，对百度的数十名前核心员工进行访谈，同时也对李在美国的经历进行了分析与采访，并前往东京采访百度日本分公司的状况。最后还到云南丽江，找到正在开会的李彦宏，希望采访他本人。虽然最后李本人拒绝了，但从专业标准而言，这篇报道的信息来源的核心程度与信息增量，全面与深入程度，都是以前诸多有关报道不多见的。

　　《漩涡中的中国首富》于4月15日在《南方周末》头版刊发后，虽距百度文库事件已一个月，但仍立即成为微博上当日最重大的话题之一。应该说，这篇报道对于解释百度，解释这个时代某一类独特的现象，有其可珍惜的价值。

　　这是“慢”出来的结果。当然，这种“慢”并非完全不讲时效，它仍需要在一个合理跨度的新闻热度内，只不过把操作节奏放慢，把调查水准精细化。

　　正因为有一定的时效限制，这样的新闻，很难只靠一名记者操作，而需要团队作战。《南方周末》过去乃至现在，主要推崇单兵作战能力。但在对新闻的时效、精细度已有更高阀值的当下传播格局中，这种“个人英雄”模式已有很大局限性。这方面，胡舒立新闻团队的合作精神与经验值得借鉴。他们生产的大多数重大新闻产品，很少是一名记者完成，基本上是四五名记者长期合作的成果，其个人化风格较少，但新闻产品的平均水准与标准化程度较高。

　　创新思维决定报道成色

　　在2010年有关“富士康事件”的新闻操作中，我同样体悟到“慢”之道。在思考富士康时，我也在想，如何超越那些零碎的个案报道，死者与生者，他们到底有着怎样被舆论忽略又事关根本的真相呢?

　　在进行这一思考时，香港社会学者潘毅的《中国女工》一书给我提供了养分。潘毅为做这个学术研究，在深圳一家电子厂以女工身份打了一年工。后来，就有了《南方周末》记者卧底28天，去揭示中国打工者之死与生的深入报道。这样的报道，需要给记者充分的时间进行探索，才可能一步步接近核心信源，接近真相。

　　当然，在选题策略中，“慢”仅仅是一种从容、沉潜到社会真问题中的心态，创新思维往往最终决定报道的成色。《南方周末》新闻总监郭光东有一句话颇值得玩味：“做新闻的核心竞争力是创新能力的竞争。”

　　采写角度的创新、分析工具的创新最后达成题材的创新。唯此，才能避免新闻产品愈演愈烈的同质化竞争。这些创新，并非简单地标新立异，而是尽力摈弃我们习惯化的思维与视角，来重新发现社会。例如，《南方周末》今年的头版选题《年轻人，到体制内去》，去年的《中国精英流往海外》即是对众人习以为常的重大社会现象进行重新发现。

　　在这方面，一些外国记者的耐心与创新颇有可鉴之处。《寻路中国》是当下新闻圈红极一时的书，作者是《纽约客》前驻华记者何伟。他用几年时间驾车漫游中国，从我们见怪不怪的诸多人和事中，解读出几乎可以让中国人吃一惊的中国。其报道之成功，在于数年如一日的沉潜之心，还在于其陌生化的视角，其背后是一种新的思维方式。

　　所以，某种程度上，涉及中国重大真问题的新闻选题，可能并不在别处，或许就在你眼前。当以一种创新的眼光审视，并持之以恒地采访与探索，或就可重新发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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