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闻传播 作为新闻人的马克思和恩格斯如是说

 　　编者按：

　　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是马克思主义在新闻传播领域的观念与学说的理论体系，揭示了新闻传播活动的客观规律。当前，我国意识形态领域面临的形势复杂而多变，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对于做好新闻工作尤为重要。为此，我们开设“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专栏，为广大新闻工作者学习、践行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搭建理论联系实际的园地。

　　“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专栏邀请到的首位专家是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陈力丹，他将对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形成与发展历程进行系统讲述，为大家梳理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以及中国共产党老一代革命家、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关于新闻传播活动和传播事业的论述。本期推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传播观与新闻观。

　　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传播观与新闻观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陈力丹

　　19世纪40年代马克思和恩格斯投身社会生活的时候，英国、美国、法国等已经完成了工业革命，以英国为首的世界市场体系已经较为完善。德国的工业革命刚刚开始自己的进程，落后的政治体制经常制约着经济发展。这种处于世界市场，但又不是世界政治、经济中心地带的位置，给予他们一种观察世界的独特视角。因为他们的祖国长期受到狭隘的地方视野限制，一旦睁开眼睛看世界，会有对比之后产生的新鲜感。

　　(一)历史唯物主义的精神交往观

　　1.“世界交往”的观察视角

　　“世界交往”是马克思恩格斯研究宏观传播现象的出发点。在他们看来，人类社会的交往循着从狭隘到广泛、从局部到全球的发展道路，世界交往必然要替代局部的民族交往，成为现代交往的主旋律;民族交往必然会冲破以往的种种藩篱而成为世界交往的一部分。

　　尽管当时的“世界”比现在小得多，但欧洲、北美与世界各大洲的航路已经开通，电报开始使用，这些情况使眼光敏锐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感觉到“世界交往”体系的形成，并以这个新标准看待人的精神财富。

　　马克思和恩格斯如此强调和重视“世界交往”，在于当时民族的和地方的观念相当顽强，人们习惯于从自己周边的利益出发考虑问题，而马恩则希望人们放眼世界，从全人类发展的视角观察问题。

　　2.交往的三方面社会作用

　　在许多具体的研究中，马克思和恩格斯都意识到“交往”作为一种社会力量的存在。有一次马克思考证两个德文词内涵的演变后，兴奋地对恩格斯说:“原来逻辑范畴还是产生于‘我们的交往’!”现代传播学形成之前，马克思和恩格斯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谈到交往的社会作用：

　　首先，交往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种社会凝聚力，它本身是部落或民族独立存在的黏合剂。这种现象在人类的早期活动中尤为明显。其次，不同社会形态之间的交往，缩短了社会发展的进程，增强了社会的活力，平日孤立状态下需要几十、几百年才能充分表现出来的社会矛盾，由于交往打破了孤立状态而很快暴露出来，从而使人们产生一种改革的需要。最后，交往一旦展开，就会冲破阻力，最终发展为“世界交往”，使各个民族的交往日益同步化。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交往”概念，丰富了对社会发展的理解，他们经常从这个较高的视角，考察各种人类的精神交往现象，特别是新闻传播现象。

　　3.对未来信息社会的准确预见

　　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上，马克思敏锐地预见到未来社会的特点。他的论述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生产结构发生变化，信息产业居主导地位，而当时大工业正在突飞猛进地发展。第二，劳动力结构发生变化，劳动中智力的支出将超过体力的支出，而当时体力劳动居主导地位。第三，资源结构发生变化，知识生产力成为社会财富增长的极其重要的资源，而当时最重要的资源是煤炭、矿石、棉花。第四，科学的组织和决策机构处于社会的中心地位，而当时行政权力处于社会的中心地位。

　　(二)报刊具有自己的内在规律

　　就马克思和恩格斯从事的社会职业而言，他们的一生基本是新闻工作者。他们对新闻传播现象的思考是相当深刻的。1843年1月，马克思作为《莱茵报》的主编论述到人民报刊的发展，他写道：“要使报刊完成自己的使命，首先必须不从外部为它规定任何使命，必须承认它具有连植物也具有的那种通常为人们所承认的东西，即承认它具有自己的内在规律，这些规律是它所不应该而且也不可能任意摆脱的。”他谈到了两种妨碍报刊履行职责的问题，一是外部强权为它规定并非它自身的使命，一是报刊内部工作人员摆脱自己应该履行的使命。

　　(三)“有机的报纸运动”

　　对专业新闻传播来说，新闻时效与新闻真实是一对矛盾，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整而真实地报道新近发生的事件是困难的。马克思就此讲述了报纸传播新闻的特点：报纸报道新闻，表现为各位记者从不同的角度、依事件发生进程进行报道的总和，每篇报道可能会是片面的，甚至有差误，但是后续的报道会自然纠正前面的差误。他使用“有机的报纸运动”这个概念说明报纸报道新闻的特点，指出：“在有机的报纸运动下，全部事实就会完整地被揭示出来。”

　　报道新闻的思维与理论思维是不同的。理论从事后开始，就此马克思说：“对人类生活形式的思索，从而对它的科学分析，总是采取同实际发展相反的道路。这种思索是从事后开始的，就是说，是从发展过程的完成的结果开始的。”而人们对新发生的事实的反映过程，则是与事实的变动和发展过程同步展开的，循着对事实变动的反映而深化。

　　(四)报刊的“公正惯例”

　　新闻报道的客观性原则，是在新闻传播业从政党报刊时期向商业报刊时期转变过程中逐渐形成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在这个转变时期。马克思1860年专门谈到当时英国报刊的一条潜规则：“最低限度是common fairness(一般的公正)，即任何一家英国报纸(无论它的派系如何)都不敢违背这种公正。”这个词更为贴切的翻译应为“公正惯例”，即在报道新的事实、新的争议时，报刊所能保持的一种形式上的公平姿态。

　　在党内，恩格斯也注重采取这样的报道原则。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报》发表了一篇通讯，接着发表了一篇不同意见的文章。由于后者的意见与俄国劳动解放社的观点不同，该社成员查苏利奇向恩格斯诉说，该报不应该发表后文。恩格斯回答：他本人也不大同意后者的意见，劳动解放社是德国工人运动的朋友，“但是其他社会主义派别也有权利得到一定的尊敬”，该报编辑“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这一点我向您担保。但是他非常强烈地想要公正和不偏不倚，他宁肯对自己的朋友和同盟者不公正十次，也不愿对敌人或是自己讨厌的人不公正一次。”这里有宽慰她的成分，但是党报对待内部不同意见的公正原则，也是显而易见的。

　　(五)报刊的监督职责

　　马克思和恩格斯都很看重报刊的监督职责，并视为是其首要职责。马克思说：“报刊的首要职责，即揭发招摇撞骗的职责”;恩格斯也说，报刊的“首要职责——保护公民不受官员逞凶肆虐之害”。报刊拥有监督职责的前提是存在新闻出版自由。恩格斯说：“自从获得出版自由时起，官员的行为同样可能成为举世周知的事情;这就根本改变了整个情况。”马克思以反问的方式也作了同样的论证，他在批评普鲁士当局企图重新建立书报检查制度时写道：“唯一有效的监督——报纸将变成无效的东西。……当不能让公众蔑视理应受到公众蔑视的东西的时候，究竟还有什么出版自由呢?”在新闻出版自由的条件下，社会监督自然成为一种由传媒的工作特征引伸出来的职责。

　　(六)“报纸是工人的必要生活资料”

　　1861年，英国最后一项知识税被废除，以货币最小单位作为报价的“便士报”流行。马克思从第二年起，在他的笔记中将“报纸”列为工人每天消费的产品，多次进行了论证。他写道：“在这里可能存在一些变化，例如，报纸就包括在英国城市工人的必要生活资料之内。”人们通常理解的“必要生活资料”，是指物质消费品，马克思当时列举的包括面包、牛奶、啤酒、肉、衣物五类。把精神产品列为人们的必要生活资料，这实际上是将信息服务首次列入经济学的交易范畴来研究，而不再像亚当·斯密那样把它们视为“非生产劳动”。

　　工人是社会的最下层民众，当报纸能够成为工人的必要生活资料的时候，意味着报纸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必要生活资料。这是自世界交往体系形成以来的一个重大的转折：传统的物物贸易，开始面临着潜在的新交往内容和形式，即服务贸易。马克思以说明工人必要生活资料变化的方式，实际上已经接触到当代知识经济的话题。

　　(七)党报思想

　　马克思和恩格斯作为马克思主义工人政党的精神领袖，对党组织内部的思想交流十分重视，他们确定了党的领导机构和党报编辑部遵循“党的精神”的原则，同时也确定了党内“自由发表意见”的原则以及党内思想斗争公开的原则。

　　维护党的理论的纯洁性和党的荣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经常谈到的问题。他们要求党的出版物按照“党的精神”讲话。在党形成的过程中，恩格斯就指出：“党的出版物是做什么的呢?首先是组织讨论，论证、阐发和捍卫党的要求，驳斥和推翻敌对党的妄想和论断。”在马克思主义工人政党成熟以后，党的报刊和党的公开会议是党的外在形象，恩格斯曾说：“党本身正是像它在报刊和代表大会上让公众所看到的那样。”在谈到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机关报时，他说：“《社会民主党人报》是德国党的旗帜。”

　　(八)报刊与阶级、政治的相互关系

　　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的19世纪中后叶，欧美工业发达国家的大众媒介，正处于从政党报刊时期向商业报刊时期的转变过程中，一方面许多报刊仍存在党派属性，另一方面商业性报刊逐渐替代政党报刊而占据大众媒介的主导地位。

　　鉴于报刊与现实运动，特别与政治变动有着天然的职业上的联系，马克思和恩格斯认为俄国流亡者巴枯宁要求报刊放弃政治的主张是荒谬的。应该怎样提出问题?恩格斯写道：“问题只在于怎样干预政治和干预到什么程度。这要根据情况而定，而不是按照规定办事。”这里涉及三个层次的含义：首先，报刊与政治有联系;其次，报刊与政治不是同一回事，有联系，又有一定距离，因而存在怎样干预政治和干预到什么程度的问题;最后，报刊与政治的关系要根据具体情形而定，不存在先验的“规定”。

　　(九)报刊与人民的关系

　　报刊的社会性质要求它必须与人民保持密切的联系，这种联系不同于报刊与权力组织的关系。报刊可以选择站在权力组织一边，或处于其对立面。但是，必须拥有最大量的读者、得到他们的承认才能生存，这是没有选择余地的。在这个意义上，现代市场经济形成过程中报刊的发展永远得伴随着人民的承认，鉴于这种报刊和人民之间的天然关系，恩格斯把读报作为了解当前人民状况的一种途径。

　　马克思把报刊在历史发展中形成的这种社会性质称为“历史个性”，指出：“自由报刊的人民性，……它的历史个性，这种个性使它成为具有独特人民精神的独特报刊，这一切对诸侯等级的辩论人来说是不合心意的。他甚至要求各邦国的报刊成为表现他的观点的报刊，成为上流社会的报刊。”马克思认为，“民众的承认是报刊赖以生存的条件，没有这种条件，报刊就会无可挽救地陷入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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