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客户端布局海外 谁会抢滩成功？
中国的新闻客户端，真能航出中国登上新大陆吗?
不少人直觉，很难。因为特殊网络环境和用户习惯，中国与欧美一直有着大洋般的隔阂。中国想登陆欧美互联网市场是个艰巨任务，更不用说让新闻客户端走出去。
但2015年以来，已经有不少企业在抢滩。
今年2月，360曾想收购浏览器Opera，打造属于360的海外“今日头条”。7月，因为监管部门反对，这个价值12 亿美元的收购案宣告失败。跟360合作收购的昆仑万维董事长周亚辉认为，Opera拥有渠道及技术优势，能帮助他们打造海外版今日头条“Opera News”。
虽然360全面占领Opera的计划失败，但他们最后决定折衷，用5.67亿美元收购Opera移动、桌面浏览器。
360登陆欧美的野心从没停过。
用收购登陆欧美市场不只有360。雷军旗下的猎豹移动，在今年8月吃下了美国新闻客户端News Republic，价格是5700万美元。
News Republic是App Store上颇受欢迎的新闻应用，逻辑跟今日头条有点像，利用数据分析推送新闻。这是个共赢结局，对News Republic来说，他们可以获得猎豹的用户数据和技术;对猎豹来说，他们可以获得一个品牌，一个能够抢滩欧美的品牌。
以周鸿祎和雷军的角度，收购可能是最保险的航线。
但是对今日头条来说，正面抢滩可能更符合他们的性格。与其收购，今日头条自己研发了News Master客户端，2015年12月于谷歌应用商店上线。News Master的逻辑跟今日头条相似，根据用户的爱好的进行推送，而信源也都是知名英文媒体，像是《镜报》、《每日快报》，Mashable、Business Insider等。
在美国市场，News Master曾是谷歌应用商店的新闻类榜首，也曾经进入美国下载排行榜前20，算是目前登陆比较成功的案例。
从2015年开始，中国企业就不断在冲击欧美客户端市场。但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欧美市场更看重传统新闻品牌
对欧美读者来说，他们习惯看重传统媒体品牌。
在欧美市场，我们口中的传统媒体，它们的客户端反而成了读者主要的新闻来源，像是《纽约时报》、CNN都非常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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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英国App Store新闻应用排名 [保存到相册]
我们观察英国的App Store后，发现前十名几乎都是英国的传统媒体，像是《每日邮报》、《卫报》、BBC、天空电视台等这些传统媒体的客户端。对于英国人来说，传统媒体的公信力还是深植人心的。
英国的第一家报纸《牛津公报》创立于1665年，至今英国媒体发展有300多年的历史，是全球媒体的先驱。今天，英国百年以上的媒体也是比比皆是，他们所建立的品牌公信力，不是一时之间可以撼动的。
而且这些传统媒体的新闻客户端还在不断进步。
《卫报》移动创新实验室负责人Koren认为，“创新实验室会特别注重客户端研究。当编辑部开始考虑数字新闻发展方向时，会越多地考虑到客户端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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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美国App Store新闻应用排名，传统媒体客户端的实力还是很显赫的 [保存到相册]
当我们打开美国的App Store，情况却不一样了，我们发现虽然传统媒体客户端依旧强势，像是《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CNN等，但是诸如像雅虎新闻客户端、BuzzFeed、Flipboard等也都排上名了。
跟英国比起来，美国人对于客户端的态度可能更开放。
根据目前美国、英国的客户端排名来看，品牌还是很重要的，而品牌的塑造很大程度取决于文章的特色、质量、风格，这都需要长期累积。以较为年轻的BuzzFeed为例，它们的品牌到今年也经历了10年的累积。
这点中国刚好相反，除了社交媒体，用户多数习惯在门户或头条客户端消费新闻，而不是传统媒体客户端。
根据艾媒咨询发布的《2015中国移动资讯市场研究报告》，活跃用户较高的前五名分别是搜狐等5个新闻客户端，除了头条之外，全部都是门户。
中国传统媒体们近几年也在积极转型。上海的澎湃新闻是当中的明星，作为《东方早报》的新媒体计画，澎湃推出了自己的新闻客户端，风光一时。然而跟门户或头条相比，还是有一道很难跨越的用户数量鸿沟。
《哥伦比亚新闻评论》也认同新闻品牌的公信力，“消费者依旧是认可媒体名声后，才接受该媒体生产的新闻内容。换言之，传统媒体品牌公信力尚存。”
即便到了网络时代，品牌也依然是欧美读者的惯性选择。
社交媒体主宰了新闻消费
品牌很重要，但还有个基本的渠道问题。
上述的客户端，不管是传统媒体还是门户，可能都不及Facebook渠道大。读者是这么想的，与其安装这么多的客户端，不如选择在Facebook上阅读各家的新闻信源，还能看到网络媒体和传统媒体。
2015年流量分析公司Parse.ly指出，网友从Facebook消费信息的人数已超过了谷歌。Parse.ly的首席技术官安德鲁表示，“社交媒体现在给Parse.ly监控的媒体网络带来流量约为43%，高于Google的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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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Facebook和谷歌的流量走势图 [保存到相册]
Facebook主宰网络流量后，欧美媒体只能被迫跟Facebook合作，在上面开设粉丝专页。不过Facebook也没亏待这些媒体，开发了Instant Articles优化这些媒体的移动端体验，试图讨好媒体。
Facebook CEO扎克伯格认为，“世界需要新闻公司，但也需要我们这样的科技平台，我们非常重视自己的职责。”
即便Facebook释出善意，还是有不少保留原创团队的欧美媒体，认为他们被Facebook、Twitter绑架了，所以选择保留自己的客户端渠道，保障自己的流量。
有人可能会问，听说国外版的微博──Twitter也很给力。
Twitter在2012年左右的确有过巅峰，《美国新闻评论》副总裁Rem Rieder当时评论，“Twitter是让新闻得到报道的一种主要力量。它是一个了不起的早期新闻预警系统。”此外，Twitter对新闻布局也相当积极。
但是跟Facebook相比，Twitter用户增长速度太慢了，根据皮尤2015年的报告，只有38%的用户会每天上Twitter，而Facebook却是70%，渠道优势还是略胜一筹，牢牢地绑住了欧美媒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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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皮尤报告：每天上Twitter的人只有Facebook的一半 [保存到相册]
欧美读者的新闻消费基本出现在Facebook、Twitter，甚至是目前年轻人最爱的Snapchat，剩下的注意力就只剩下传统媒体客户端和少数几个门户、新媒体客户端。
对国内企业来说，拓展欧美市场最终还是要面对Facebook对于新闻流量的垄断。
Facebook屠杀了欧美客户端
因为Facebook，不少美国新闻客户端正处于死亡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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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皮尤报告：社交媒体上阅读新闻的比例 [保存到相册]
根据皮尤的研究，2013到2015年间，Facebook和Twitter的用户在上面看新闻的比例越来越高，两个平台都在2015年达到了63%。然而同时间，其他独立客户端的流量都在不断下跌，有些甚至关闭或选择被收购。
这些正死亡的客户端包含Flipboard、News360、Pulse、Zite，已经死亡的是Prismatic。很难想象在几年之前，它们都曾经以前所未有的阅读体验，成为美国最火的新闻客户端。
这些不是死亡，就是被低价收购的客户端，部分是RSS聚合订阅器，有些则是转载其他媒体的订阅平台，换言之，它们基本没有原创内容。
在这波清洗当中，领英收购了Pulse，而CNN收购了Zite，之后又把Zite卖给了Flipboard。Flipboard自己也不好过，曾经考虑把自己卖给Twitter。
2015年时，Twitter 曾希望以 10 亿美元买下Filpboard，得到内部的优秀人才，但是由于价格过低被拒绝了。至今，Twitter跟Filpboard都过得不是太好。
他们自己很清楚，再不脱手就没价值了。
像BuzzFeed或《赫芬顿邮报》这样的网络媒体情况好一点，他们凭借着高质量或是有趣的文章，建立起了不输给传统媒体的品牌。传统门户雅虎就更不用说了，雅虎原创团队的文章一直都在美国都发挥不少影响力。
BuzzFeed创始人派瑞提很早就知道，品牌和用户黏性深切相关，于是在2011年总编辑史密斯上任后，增加原创内容，同时招募更多记者来写深度原创。
我们发现，欧美读者喜欢的客户端都有个优点，那就是拥有自己原创的特色内容，有可能是严肃，也可能是轻松。只不过在Facebook的夹杀下，他们也被迫将原创内容搬上面去。
客户端的消亡，只会越来越多。
欧美法律环境将是国内客户端的痛处
法律也时常是中国企业登陆欧美的问题。
首先是版权问题，不管是猎豹旗下的News Republic，或是今日头条自制的News Master，大部分都是转载内容，因此他们需要购买外媒的版权。
国内不少打着擦边球的客户端。《北京日报》曾经批评国内新闻版权急需修法，“时事新闻是否有版权问题?根据我国《著作权法》第五条规定可明确得知，它是没有版权的。”
国内新闻版权保护之所以这么困难，问题在于如何定义“时事新闻”，时事新闻是否包含了“创作”，目前在国内是很难断定。不少新闻客户端就利用这样的法律漏洞，随意转载其他媒体的文章。
这招在欧美国家可能就很难玩了。
相较之下，美国、欧盟、澳大利亚等国的法律体系对于版权保护则是相当严谨，美国版权结算中心(CCC)、澳大利亚版权代理机构(CA)、英国版权代理机构(CLA)等都针对新闻媒体开发了版权管理系统。
欧美媒体除了版权，也时常用付费墙保护自己的创作。
《纽约时报》客户端就是用付费墙方式提供许多方案。美国日报中，有超过200家建立付费墙制度，发行量前20名的报纸，也有9家建立付费墙，这9家大约是前20名发行量的一半。
除了版权保护，国内企业收购欧美客户端也有监管部门问题。
以360收购Opera为例，除了需要中国和Opera母国挪威监管部门通过之外，也需要美国监管部门的同意，原因很简单，因为Opera在美国也有业务，所以美国外资投资委员会必须进行审查。
此外，收购会让新闻品牌会受到根本的影响。去年日本经济新闻社用12.9亿美元收购英国《金融时报》，在全球媒体界引起讨论，其中不少声音是质疑的，“这份英国报纸从此帮日本人说话?”一时间，《金融时报》的品牌就受到了巨大质疑。
同样的，国内企业藉由收购媒体来拓展新闻客户端的业务，势必也会遭遇品牌危机，甚至是媒体监管机关的阻挡，毕竟，欧美对中国的偏见不少。
媒体是个相较敏感的行业，未来中国在收购欧美媒体时所遇到的审查问题，肯定是个笨重的过程，甚至放大成政治筹码。
如果抢滩成功，我们的对手是谁?
如果真的排除万难，抢滩成功了，中国客户端可能会遭遇相应客户端的竞争。
我们找了三个在欧美市场能发现相应的客户端。首先是ZAKER，美国跟它最像的客户端是Flipboard，它们想做的都是个人化杂志，也就是将单调的新闻用精美排版来呈现，让大量图片营造杂志阅读感。
Flipboard最早是为了iPad而诞生的应用，希望人们像杂志一样地阅读它，而且Flipboard内建不少媒体信源，也能关联社交媒体的帐号，至今仍相当热门。
国内早期一直有ZAKER山寨Flipboard的声音，ZAKER副总裁屈辰晨也承认，“Flipboard从基本的模式上，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呈现方式的框架。”但近几年ZAKER已经走出了自己风格，而Flipboard还在生死存亡之际。
第二个有对应对手的是今日头条。
如果大家没忘记的话，最早今日头条是做数据推荐新闻闻名，它至今没有原创内容。推荐定制化新闻这个概念，虽然现在遍地皆是，但在当时却是个很新颖的作法。
有人认为，头条跟美国的Prismatic也许有点渊源。
2012年8月，美国挖掘读者兴趣的客户端Prismatic上线，在美国受到欢迎。同年稍晚，今日头条也用了相似的概念在中国上线。
当时张一鸣也注意到了Prismatic，“我们上线的时候发现有一款叫Prismatic的，和今日头条同时上线。国外的资料有看，但是了解不到国外的算法，所以没有太多参考。”
Prismatic的个性化推荐很快被其他客户端“致敬”，分析数据推断用户兴趣的功能，在往后几年普遍出现在客户端里。在核心技术被模仿，自己又没有探索新功能的情况下，Prismatic在2015年12月慢性自杀了。
相反地，今日头条虽然以同样推荐新闻起家，但头条号却让它迎来第二春。
更通俗的说，头条号应该叫“自媒体平台”，自媒体平台现在是头条的核心，也是许多客户端在强化甚至追赶的功能。然而，欧美自媒体生态并没有像国内这么火爆，如果头条号模式走向欧美，可能会遇到的对手是Medium。
Medium在2012年8月上线，它的创办人埃文•威廉斯，同时也是Twitter的创始人。Medium的浏览和写作平台都很简洁，吸引了许多高素质的内容生产者。所以在Medium里，更多是精雕细琢的高水准内容和留言。
埃文•威廉斯是这么定义Medium的，“重新认识出版业，彻底摆脱传统媒体阴影的高质量互联网内容平台。”
第三，还有不得不提的门户。
国内门户客户端比较知名的有搜狐、腾讯、网易、新浪、凤凰这五个新闻客户端。中国有五大门户，而美国的门户基本是雅虎独大，雅虎是五大门户的直接对手。
作为美国第一门户的雅虎，除了推出跟国内差不多的新闻客户端外，它还推出了一个“精选版”，叫做Yahoo News Digest。News Digest相当简单，只在一天内推两次新闻，一早一晚，推送他们选出的十条新闻。
雅虎新闻客户端负责人Nick D'Aloisio认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将人们应该了解的故事传递给他们，而不是传播那些他们想要知道的内容。”
雅虎的新闻应用分为新闻客户端和精选新闻，这跟国内客户端比较不同。相比之下，目前国内门户客户端的方向，更多是往自媒体平台方向发展，跟雅虎的路线不同。
整体来看，即使新闻客户端在两地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针对地区进行这么多优化，却还是能基于功能在两地找到相对应的对手。
随着国情的不同，中国的客户端似乎也做出了自己的味道。
在国内客户端竞争激烈下，同质化、平台化渐渐成为国内客户端共同缴出的答案卷，社科院新媒体研究中心副主任黄楚新也认为，国内移动客户端的同质性太高，而且内容有日渐低俗的趋势。
但是也有企业选择将走向欧美作为他们的回答。走向欧美，不管是面对用户习惯、Facebook垄断、版权法规、监管部门等阻碍时，都有可能面临巨大失败。所以，不论是哪种答案，都是条不好走的路。
头条、猎豹、360作为探索新大陆的企业，他们的成果正受到世界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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