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新闻频道改版一周年观察
建立新闻生产调度机构与现代新闻生产模式接轨
归纳新闻频道改版的主要举措，最直观的首先是包装上走国际路线，包括片头的3D地球仪设计、每个整点时段的时间大特写、标题的字号加大、统一的音乐等等；其次是内容层面上强化了新闻频道信息不间断传送的流动特征，增加信息量和评论介入，同时也注意名牌栏目的经营，出现了“24小时”等让人眼前一亮的栏目，以及“新闻1+1”更为犀利的评论；第三是新闻生产机制、流程的再造，重组多个部门组建大新闻中心，建立新闻中心总值班室（DESK），加强策划，统一协调资源①。
在上述改变中，最重要也是最具变革意义的是DESK的建立。DESK是国际各大媒体通行的新闻生产调度机构，可以形象地理解为大家把桌子搬到一起集中办公，形成决策。
央视新闻生产此前最为人诟病的就是各部门、栏目各自为战，一个新闻现场出现多个报道组，按照自己的判断和利益行事。在进行机构重组后，更加庞大的新闻中心拥有17个部门、1800余名员工，面对播出平台一套、新闻、四套三个频道，建立一个统一的生产指挥调度平台无疑势在必行。因此，央视新闻生产的DESK—“新闻指挥系统总值班室”应运而生，承担起战略大脑和战术枢纽的双重任务。
DESK的灵魂—共同价值观
DESK作为一种生产组织方式，已经存在了几十年，央视新闻中心早已意识到建立DESK的必然性和必要性，2009年以前也尝试过多次，但试验的效果并不理想。原因是DESK要承担的职能太过艰巨：作为战略大脑，DESK需要超越系统日常运作，对下一阶段的重大报道战役设定好目标、理念和风格，同时还要对整个频道的发展战略、新节目形态研究做到高瞻远瞩；作为战术枢纽，要做好日常节目的选题策划、人员安排、播出控制、监控评价。在突发事件时，要迅速承担起整个新闻中心的报道组织和协调，提供信息支持，综合调度、分配前后期的所有资源，使报道布局有效、合理，完成对突发事件的全方位报道。
但在实际运行中，DESK作为联接前期外采记者、后期栏目编辑的中枢，常常面临的窘境是后期抱怨前期传回来的新闻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前期则指责后期根本不了解情况。这种冲突会越积越深，直至DESK左右碰壁、最终难以为继。究其根本，最关键的环节是关于新闻的共同价值观未能建立起来。
新闻价值观的不统一，体现在节目生产中就会出现不同的取向。例如DESK的一名负责人就曾对改革后的一则新闻处理方式提出批评②：2009年9月4日，国务院公布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试点指导意见，开始在全国10%的县市试点每位农民每年缴费最低100元，年满60岁时就有望每月领取至少55元的养老金。但栏目报道的角度不是采访权威人士回答农民的关于缴费的具体问题，如个人缴多少、政府补多少、全国哪些县市试点等等，而是从导语开始就宣布德政：“从今年起，我国将开始建立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制度，数亿农民从中受益”，结尾让农民表示感激。这样的信息解读显然忽视了受众的真实需求，也无法使整个新闻改版形成一种鲜明、稳固的价值印记。
如果不能在新闻生产的内部组织中塑造出统一的价值观，不仅会使DESK这种生产机制无法顺畅运行，更不利的是无法在传播中与受众建立牢固的价值观认同。
共同价值观的塑造 很长时间以来，在央视的屏幕上并不缺少公共电视的元素，只是没有形成统一的风格。“经济半小时”之所以近十年来一直表现稳健，与之“我们关注公共利益”的价值观宣示密不可分。这次改版中的新栏目“24小时”，公共性的定位更具锋芒，以致在开播后一段时间不得不被降低连线采访的频率，原本犀利的采访也只能偶露峥嵘。 一向收视率领先的央视“新闻周刊”栏目宣传语提出，“眼下的中国，变化剧烈，选择什么样的新闻，以什么样的眼光，能将过去七天的中国浓缩在一本45分钟的电视新闻杂志里，是我们每天都在不停思索的问题……我们追求的是希望做一本有理想、有责任感、有尊严、能够记录历史的新闻杂志”。 无论是实践中的观众反馈，还是理性分析后的社会趋势，都需要作为新闻生产中枢的DESK，承担更多国家电视台的责任，塑造更为明确、统一的公共电视价值理念。 和整个社会改革的逻辑一样，“渐进式”的价值观塑造符合中国现实。如果承认当下社会的价值观在缓慢前进的话，考验DESK决策者的课题是，渐进的速度不能落后于时代，否则会被受众所抛弃。亦不能平行时代，这样会显得平庸，但也不能过于领先，否则可能会夭折。 在“渐进”的具体操作上，一是要建立起学习型组织，逐渐把DESK衔接的前后期组织文化统一起来，稳定在公共服务的理念上。新组建的新闻中心规模庞大，人员构成来源多样，文化素养和价值观形成千差万别，这种内部生态状况下必须建立学习型组织，不断缩小个体间的新闻价值观差异。这里尤其要强调组织文化的稳定，不能因为种种社会气候而飘忽不定，否则会严重影响到员工的职业理念和新闻产品的品牌标识。 二是要在信息的加工和观点的传达上，更加注意运用政策的弹性空间和传播规律。例如，杨佳事件、瓮安事件，央视的其他栏目基本都没有报道，但“新闻1+1”都找到了适当的时机和角度发出自己的声音。但仅仅做到扩张话语空间仍不够，还要针对某一类并不为一般人所知的社会现象进行分析，如《困难时期的加法与减法》，这期节目用政府曾经公开，但并不广为公众所知的信息，告诉公众每年政府用于公务消费的金额高达9000亿元人民币，由此进一步分析形成这么庞大公务消费的制度原因。节目播出后，在社会引起了广泛影响③。 三是要充分发挥DESK的枢纽作用，加强不同栏目间的联动，形成合力，稳步推进。DESK统揽各栏目，最有条件调配栏目间的报道角度。在灵宝青年王帅在网上发帖引起当地警方跨省追捕事件发生后，先是“新闻会客厅”专访王帅，接着播出的“新闻1+1”没有重复“新闻会客厅”的角度，转而邀请法学教授作特邀观察员，将“敏感”的人权问题专业地还原为宪法问题，提出：“公民有权批评政府，为何滥用警力？诽谤属于自诉案件，谁来告状了？政府没有名誉权，人民对于政府，不仅有批评的权利，而且有错误批评的权利！”两个栏目的联动，将王帅事件及其背后的机理完整清晰地呈现给观众。像这样的栏目间联动应该形成常态，以提升新闻频道报道的整体冲击力。（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教师，中央电视台事业发展调研处客座研究员 高传智。本文系中国劳动关系学院“九十年代以来中国电视新闻的变化及其影响”课题成果） 【注释】 ①杨继红：“非同寻找的八月”，《新闻大学》2009年第4期 ②庄永志：“2003/2009：迟滞中前行”，《新闻大学》2009年第4期 ③王志安：“在央视如何做评论”，《新闻大学》2009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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