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美国哀鸿遍野,并不意味着全球性饥荒已经爆发。事实上,在中国等新兴媒体市场,新闻类周刊一直处于上升势头。21世纪的前十年,《中国新闻周刊》《财经》《三联生活周刊》和《望东方周刊》等杂志都取得了快速而稳定的发展。它们大多以美欧同类名刊为母本,在版式和文体上多有模仿。
美国新闻类周刊目前的困境有其特殊原因。首先,它们完全依赖广告收入生存,订阅价格远低于其制作成本,因为其订户数量是透明的,且直接与广告价格挂钩。因此,当金融危机造成其传统广告客户,如汽车、电子、金融和奢侈品厂商大幅削减营销开支时,立刻会对杂志的运营产生致命影响。如果下滑的广告不足以支付每期数百万份的印刷成本,亏损必然发生。
其次,美国新闻类周刊制作成本极高。《时代》和《新闻周刊》均在全美和世界主要城市设立分社,以践行其快速报道一切之使命,规模几与通讯社无异,报道完全自采,重要图片也多半自拍。近年来,两刊均更加重视评论,各聘专栏作家,最有名者如《时代》的乔·克莱恩(畅销书《原色》作者)和《新闻周刊》法里德·扎卡里亚(畅销书《自由的未来》作者),所费亦不菲。
再次,美国的政治空气历来左右分化,伊拉克战争大大加剧了分裂的强度,使温和的全民杂志处境更为尴尬。
但上述三个原因尚未及于中国的新闻类周刊。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受全球金融危机波及较小,而城市中产阶层不断扩张,读者基础日益庞大;杂志发行量模糊,且未必与广告价格挂钩;要么依托于实力雄厚的大通讯社或媒体集团,可以共享资源,要么侧重温软文风,以角度求新求胜,同时媒体市场相对封闭,几无外部竞争压力;运营成本相对低廉,以流动性极强的年轻新闻为主,人工开销不大;没有党派政治,从理论上讲,执政党、政府的利益与读者利益一致,因此往往求同而不必存异,更容易做成全民媒体。
当然,美国新闻类周刊并非已经死路一条。《新闻周刊》近几年重视评论的改革大方向无疑是正确的,只是路走得过于偏狭。《时代》同样在进行类似的改革。翻开现在的《时代》周刊,会发现其专栏文章更受重视,重要作者的时政评论通常独占一个整版,附有作者头像,署名之字号大过标题,足有半个烟盒大小。不仅如此,如克莱恩这样的作者,还往往以评述式长篇文章,一人担纲当期封面报道。
英国的时政类新闻周刊《经济学人》无疑是近年来评述式文体的成功典范。该刊传统上固然亦偏左,但往往能做到超然于党派政治之上,其特有的英国式文风,尤其对党派政治那种绅士化的冷嘲态度,出人意料地在美国受到了高阶读者的欢迎。《纽约时报》8月8日的一篇文章说,读者们相信,阅读这份刊名古板的杂志,会让自己变得“更聪明,更精于世事”。
这正是《经济学人》刻意要达成的效果。该刊最近张挂的一组巨幅营销广告上,有两幅漫画,第一幅画着一只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第二幅则从地里探出一只鸟头,天真地张望,广告语为:“欲放眼世界,读《经济学人》。”
英式文风,高端读者,加上纽约BBDO广告公司为该刊量身定造的市场战略,使《经济学人》在美国市场的发行量一路走高,2010年上半年的发量已达82.3万份。
不仅如此,《经济学人》的运营并非全靠广告收入,它同样能从发行上赚钱,而这是美国大众期刊难以做到的。该刊年订价大大高于大多数美国周刊类杂志。《新闻周刊》的年订价为39美元,《时代》只有20美元,而《经济学人》往往超过100美元。这或许是一种老式的杂志经营方式,但在危机四伏的今日,未尝不是更安全、也更有效的生存之道。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