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光伏企业质疑美裁定未尊重市场规律

　　一个光伏老板的“双反”时代

　　■编者按

　　5月17日，美国商务部对原产于中国的光伏产品做出反倾销初裁决定，税率为31.14%—249.96%，决定对中国企业出口到美国的光伏产品采取反倾销措施。第二天，中国可再生能源领域的相关协会和企业立即对这一举动表达了抗议。中国的有关组织和企业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处于贸易摩擦多发和行业“寒冬”期的中国光伏企业生存状况如何?《中国经济时报·能源周刊》本期特组织两组报道，以期管中窥豹，以飨读者。

　　■关注光伏“双反”反倾销初裁(一)

　　反“双反”的呼吁者

　　他直入正题，像一个外交发言人。

　　“深感失望、扭曲事实、非常不公”，这几个词几乎可以概括了他在头15分钟里面想要表达的所有意思，矛头直指美国对中国太阳能产品反倾销初裁结果。

　　天蓝色的商务衬衣上的小LOGO不小心透露了他的公司——阿特斯阳光电力，这是全球第五大组件供应商，他是这家企业的董事长兼CEO，名叫瞿晓铧。

　　5月17日，美国商务部对原产于中国的光伏产品做出反倾销初裁决定，税率为31.14%—249.96%，决定对中国企业出口到美国的光伏产品采取反倾销措施。

　　5月18日，正在上海参加一个光伏展的瞿晓铧在阿特斯展台临时搭建的小房间里接受了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的采访。

　　这是一间五六平方米的小房间，外面的嘈杂声笼罩在它的上方。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思路。

　　中国的补贴和美国的补贴究竟有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很好。”瞿晓铧说，如果要说谁对制造业特别是光伏制造业补贴最多，那是欧美国家。

　　以美国为例，美国本身有绿电配额法案。在这个法案下，美国的电力公司会对绿电，包括光伏发出的绿电，给出更高的上网电价。美国的很多州还通过基金或者返税的方法对企业进行鼓励。

　　还有一个典型案例。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美国有一个专门的贷款计划，即由政府给出大量的贷款担保。去年，一个毫无商业化的任何成功经历的光伏公司，居然拿到美国能源要超过5亿美元的贷款担保。

　　“我要问一问，中国哪个公司特别是研发公司，曾经拿到过国家这么多的贷款担保?绝对没有!”瞿晓铧说。

　　在谈论“双反”问题时，他一直正襟危坐着，说话有条不紊，铿锵有力，直言这个问题对中国的不合理。

　　“我的一般看法是，最终结果是美国的消费者受到的冲击最大。中国企业最终还要经营，如果有‘双反’税率的成本，最后还是由美国消费者去承担。”他说。

　　不过，瞿晓铧并不希望看到贸易战的开始和升级。“贸易战和反制措施是一个 ‘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过程。”但他同时表示，理解中国企业有很多反制措施。

　　他还注意到，参加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对美国抗辩的企业只有16家。“这一点，我要呼吁大家，应该做这个行业的建设者，而不光是跟进者。”

　　二十四秒的沉默

　　阿特斯是美国光伏“双反”名单上的一员。不过，身处光伏行业“寒冬”期，阿特斯的故事并不止这一件。

　　“我本人并没有看到过这样一份建议书。”他笑了，继续说，“的确是没有看到。”

　　这是一份《收购建议书》。4月的某一天，它被炒得沸沸扬扬。有媒体称，该建议书的内容是中海油收购阿特斯。

　　一个月前，当澄清此事时，瞿晓铧只是寥寥几句。而这次，他在辟谣前，先对传统能源行业赞美了一番。

　　“传统能源行业开始对新能源行业表示兴趣，这一点，我觉得蛮开心、蛮欣慰。”他说。

　　传统大能源企业越来越看中新能源，并逐步进入。在瞿晓铧看来，这说明新能源变成大能源形式已经指日可待。不过，这只是让他欣慰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一些能源企业对阿特斯的经营路线和经营理念的欣赏。

　　“我做了十几年新能源行业，从筚路蓝缕、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做到今天，看到鲜花、有掌声，有人夸我们是美女了。”瞿晓铧说。

　　而在一个月前，网友对中海油洽购阿特斯的形容则是，“高帅富的央企看中了行业里的小清新”。

　　无论是“小清新”还是“美女”，共同点是“好看”。

　　2011年，国内各大光伏公司一片惨淡。尚德亏损达10.067亿美元;英利亏损32亿元人民币。相比之下，阿特斯2011年在全球组件供应商排名中，从第六位升至第五位，尽管第四季度单季亏损5990万美元，但它依然是业内盈利能力最稳定的公司之一。

　　“人气”的变化让瞿晓铧感到欣慰的同时，也让他更加谨慎做事。

　　那么多溢美之词是否可以理解为：阿特斯并不排斥像央企这样的企业来接手?

　　这样的问题一出，一瞬间，屋子里异常地安静下来，只有外面的嘈杂声。

　　刚才说话还有条不紊的瞿晓铧此刻有点像断了线的珠子。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

　　他一直沉默着。周围的安静让人感觉身处黑暗之中，只能听到心跳。

　　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第十二秒。

　　他低声笑了：“呵呵呵”。紧接着，停顿一下，又低笑了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异常的安静让人心如悬空中。

　　五秒钟后，他终于开口：“我觉得，我不好回答这个事情。”

　　凝滞的空气似乎想要流动，却又缓了下来。一切再次恢复安静。沉默继续。

　　中间有人想插话，可是并没有把瞿晓铧从思绪中拉回。

　　时间的坚冰终于在七秒钟后被打破。

　　“作为上市公司的CEO和董事长，我们的目的应该是全体股东利益最大化。我只能这样讲。”他说。这样的回答终于让瞿晓铧重新“正常”起来。

　　对于阿特斯有没有想过跟央企探讨更好的合作模式，在他看来“选项很多”：一些央企跟阿特斯蛮谈得来，同时也是公司的客户;而在海外，阿特斯跟很多能源企业关系也很好，比如阿特斯在加拿大开发建设的太阳能电站项目，就卖给了加拿大一个实力非常强的油气管道公司。

　　瞿晓铧说，阿特斯的现金流已经很稳定。即使在第一季度市场压力很大的情况下，阿特斯还是实现了正的现金成本，也实现了正的经营性现金流。“阿特斯并不需要救，也不需要别人来抄我们的底。但未来的两三年，我们也理解到、体会到：道理是曲折的。”

　　光伏行业要“跑马拉松”

　　他端正地坐在那里，整整一个小时，姿势很少变化，回答着他对动乱光伏世界的各种看法。

　　几个星期前的一个周末，瞿晓铧专门前往伦敦看了一场马拉松。

　　他在终点处看了很长时间，感慨颇多：“光伏行业就像跑马拉松一样。”

　　他总结出这两者的三个共同特点：一定要有经历磨难的准备;想赚快钱，趁早离开;带着平衡的心态跑完。

　　急功近利的毛病过去几年让全球光伏行业经历了“疯狂造富”的阶段，迎来了调整期的“寒冬”。一个典型的特点便是，价格的过山车行情。

　　瞿晓铧预计，光伏产业整合周期会延续到2014年甚至更久。不过，他补充道，也可能相对较短，但这多半意味着整合期本身会比较惨烈。

　　“我们提了一个路线图：今年年底以前，把组件综合制造成本降到60美分以下。”瞿晓铧说。

　　不过，即便主动调整，也不是一样容易的事。“制造业是个苦活，真是一分一厘把它抠出来的。”

　　一个是靠整个产业链。“67%是采购成本。我们要跟供应商来谈，看他们怎么能够继续降本增效。”他说。

　　另一个就是要靠自己。一方面抠细节，另一方面考虑一些突破性的新的技术平台。他举了一个例子。每一个制造事业部，按照阶段分解，周会上拿出来的降本增效项目，一般都有几十项到上百项。每一项带来的预计收益会是几厘钱，一件一件长期积累。

　　去年，阿特斯90%的营业额来自于组件销售，10%的营业额来自于整体解决方案。瞿晓铧预计，今年会有25%的的销售额来自整体解决方案，明年的目标则是40%。“我们正在从高科技制造企业向全球型整体解决方案提供商转化。”

　　这种企业转化的过程让瞿晓铧的记忆回到几年前。那是在第一批“千人计划”的培训班上，作为学员发言者之一，他说，“太阳能光伏行业‘走出去’，要走华为、中兴之路，就是从纯制造企业向整体解决方案提供商转化，一定要这样。”

　　如今看来，这条道路还很长。

　　■关注光伏“双反”反倾销初裁(二)

　　美国采用不合理的“替代国”价格进行不公平比较

　　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

　　虽然美国商务部在裁决中接受了中国企业提交的部分抗辩材料，但中国光伏企业认为该裁决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中国光伏产业的生产及对美出口情况，是不公正的。

　　中国产品的竞争优势与倾销无关，中国晶硅光伏电池在竞争中具有价格优势，根本原因在于近年来光伏产业链在中国的集聚发展、中国光伏企业较高的管理水平、生产规模优势及具有前瞻性的商业策略。中国企业没有也无意通过低价进行竞争。中国企业之所以被美国商务部裁定出较高的倾销幅度，主要原因在于美国拒绝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对中国产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运作的事实视而不见，从而人为抬高了中国企业的倾销幅度。这种做法不符合中国市场经济发展的现状，也凸显了美国贸易保护主义的严重倾向。

　　在此次反倾销调查中，中国应诉企业以各种方式参与美国商务部调查程序，以积极的态度配合调查。但是，美国商务部未能完全遵守美国法律，对中国应诉企业的权益给予充分保障。

　　首先，美国商务部使用了不合理的“替代国”价格，无视中国经济及光伏产业的现状，严重扭曲了应诉企业的生产成本，大幅提高了应诉企业的反倾销税率，由此裁决的倾销税率是不公正的。其次，美国商务部仅选定两家企业作为反倾销强制应诉企业，这两家强制应诉企业不能代表中国全部晶硅光伏电池出口企业。

　　商会认为，美国对中国光伏电池征收反倾销税，势必会影响美下游用户的利益，将使其不得不购买高价光伏电池，也将不可避免的导致中国自美进口的光伏产业相关上下游产品的减少，对美国自身产业发展不利。

　　中国光伏企业希望美国商务部在反倾销终裁调查程序中纠正其不正确、不公平的做法，客观、公正地对待中国应诉企业及其合作和抗辩，避免不合理损害这些应诉企业的合法利益。同时，中国光伏企业也会团结一致，继续在反倾销和反补贴程序中积极、顽强、有力地抗辩，为维护自身合法利益尽最大努力，并将致力于为全球光伏产业营造良好的贸易秩序，与世界各国的光伏企业共同推动全球光伏产业更明朗的未来。

　　■关注光伏“双反”反倾销初裁(三)

　　天合光能：“双反”关税是太阳能迈向平价电力的障碍

　　天合光能在发给中国经济时报的邮件中称，将继续依据程序采取必要的应对措施，同时遵循合同承诺。

　　与反补贴调查初裁的范围相同，美国商务部发布的初裁公告不涵盖从中国以外采购电池在中国组装的组件。天合光能注意到，美国商务部发现“特殊情形”，因此决定该反倾销税将自初裁之日起追溯约90天征收。

　　天合光能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高纪凡认为，美国针对中国光伏产品的反倾销初裁，不公平不合理，不符合太阳能的行业发展趋势，阻碍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能源危机的努力，因此受到美国、中国企业的普遍反对。

　　天合光能首席商务官金思理指出，公司将继续巩固和发展与美国当地太阳能领域的合作伙伴以及客户的紧密关系，与他们持续合作开发引领市场潮流的解决方案。他表示，目前天合光能正全力通过不断提升高效组件，以及在系统技术方面的成本优化，来推动太阳能系统安装成本迅速降低。“天合光能将以事实和数据为依据来积极应诉，充分证明此类关税是太阳能迈向平价电力，替代化石能源进程中的障碍。作为一家具有前瞻性的国际化公司，我们实时评估各种选择和战略，以确保有效地服务我们全球各地的市场，包括在北美的市场上不断增长的业务。”金思理说。

　　天合光能是一家专业从事晶体硅太阳能组件生产的制造商，自1997年成立以来，大量生产多种类型的单晶和多晶光伏组件，出口到欧美各地。

　　■关注光伏“双反”反倾销初裁(四)

　　美国商务部初裁结果不符合市场规律

　　中国资源综合利用协会可再生能源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长李俊峰：

　　美国商务部初裁的结果并未尊重全球光伏技术的进步，考虑到光伏企业规模化生产，带来的成本下降事实，因此初裁的结果没有遵循市场规律，是不合理不公平的，也是不理智和草率的。

　　中国绝大多数光伏企业遵循市场生产的规则，而美国选取了一个几乎不具有光伏生产能力的泰国作为参考国，泰国整个国家的生产不足一百兆，中国却有十五个一千兆瓦的产能，由此得出结论中国企业具有倾销行为，这种判断本身没有遵循市场规律。

　　美国政府启动双反程序以来，受到美国大多数光伏企业和美国光伏产业协会的反对和不理解。从这个程序一开始，我们就和美国太阳能协会以及美国大多数光伏企业和产业协会进行了磋商，也进行了积极应诉，试图说服美国商务部，放弃这种不公正的裁决但是这个结果令我们失望，美国“一意孤行”坚持错误的贸易保护主义的立场。我们坚决反对美国这种贸易保护的行为，要求美国商务部和美国贸易委员会不受大权政治的影响，依据事实，作出正确的选择。

　　中国资源综合利用协会可再生能源专业委员会和美国太阳能协会、欧洲光伏协会，许多重要的行业组织进行对话，希望不受贸易保护的影响，继续合作，共同争取建立一个全球的公平的贸易交易环境，消除贸易壁垒，推动全球光伏技术的进步，推动企业生产成本下降，建立一个服务于全球、有益于全球的光伏市场。目前光伏产业的反倾销问题已经不是靠企业可以解决的。希望中国政府，特别是中国商务部和美国商务部要可以直接对话和协商。

　　■关注光伏“双反”反倾销初裁(五)

　　光伏双反伤害美国光伏产业下游企业利益

　　美国太阳能产业协会：

　　美国太阳能产业协会努力解决太阳能产业的贸易摩擦，太阳能产业需要美国和中国政府合作，为太阳能产业日益严重的贸易摩擦寻求双方都满意的解决方案。全球贸易领域重视规则，合作和协商很重要。

　　太阳能产业中某一部分的纠纷会影响到整个供应链，其广泛影响必须得到重视。另外，美国太阳能产业的根基不仅在于太阳能电池片和组件生产，还包括最近在多晶硅、聚合物和设备等方面的生产投资。这些方面的问题大部分都是针对美国以外的出口市场。如果太阳能贸易纠纷继续升级，最后受到伤害的将是美国。考虑到这些更深远的影响，美国，中国和这一强劲市场中的其他参与者，都务必立即以建设性方式合作，避免或解决贸易纠纷，以免伤害到太阳能产业链中消费者和产业链中其他人的利益。

　　需要注意的是，本次调查的范围主要涉及的是应用中国生产的电池片组装的太阳能组件，而不包括在中国组装，但组装过程中所应用的电池片不是在中国生产的产品。比如这个电池片在台湾生产，不是在中国生产，那么就不在此次决定的范围之内。

　　对于这部分产品，企业应该取得一个证书，并将证书保留在产品记录里面，以备美国政府查看。

　　依据我们的判断，美国政府将在今年11月底做出一个最终的裁决。作为美国的太阳能产业协会，我们会与中国的太阳能产业协会和中国政府以及商务部共同，来推动和谐的贸易活动，避免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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