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全：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马克思主义

 

　　-------原国家体改委副主任、中国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清华大学社会科学院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理事会名誉主席高尚全教授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发展与创新国际学术研讨会(全国第六届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发展与创新论坛)的主题演讲

　　胡锦涛总书记最近在中央党校讲话当中着重指出，全党同志必须牢记我国过去30多年来快速发展靠的是什么呢?靠的是改革开放，我国未来发展也必须坚定不移地依靠改革开放。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发展马克思主义。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初步建立，社会主义建设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下面我从亲身经历的三个改革的案例来谈谈自己的体会。

　　一，十二届三中全会确立商品经济。我参加了十二届三中全会文件的起草，当时中央领导希望能够有一个指导今后改革的重要文件、指导性的文件。在起草的时候，关于写不写商品经济的问题，有不同的意见。长期以来，人们都以为社会主义就是计划经济，一直到商品经济、市场经济就认为是资本主义。马克思、恩格斯认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是相互包含的。在我国改革当中能不能在理论上进一步确定，理论界也进行了探索。1984年7月份，马洪同志组织了社科院几个研究人员写了一篇关于社会主义制度下我国商品经济的再探索的研究报告，指出承认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是实行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理论依据。这篇文章以马洪同志的名义分别送给中央国务院领导，得到好评。我当时根据自己的调查提出，凡是搞商品经济的地方，经济发展就比较好。因此我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甚至还不够。我认为只要有商品生产、商品交换，就必然有商品经济。但是有些同志担心，所以还是写商品生产、商品交换就行了，不要写商品经济。起草小组讨论当中，不赞成商品经济的意见一度占了上风，有人认为提出商品经济就是搞资本主义，原来商品经济的结论出现了，但又把它删掉了。当时中央领导看了以后，觉得并不矛盾，要求在重点问题上有所侧重，因此增加了起草小组的力量。但是起草小组在调整以后，仍然没有把商品经济写到中央决定里。为了能够在理论上取得突破，我找了当时中国体改研究会的总干事，建议以中国体改研究会的名义召开会议进行讨论。大家认为商品经济不是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阶段。我在会后给中央写了一个报告，报告提出经济体制改革理论上有一个关键之路，明确提出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概念，现在提出这个问题的条件已经成熟了，主要讲了三条理念。第一，商品经济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阶段。第二，30年来，经济工作的成就和商品经济的认识有关。第三，我们不提倡商品经济，逻辑上说不通。中央反复征求各方面的意见，最终把商品经济写进了决定。因此十二届三中全会提出社会主义经济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对此小平同志给予很高的评价，他认为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写出了政治经济学的初稿，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相结合的经济体。他还说支持经济体制改革的文件好，介绍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有些是老祖宗没有说过的话，有些是新话，过去我们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件，没有前期的实践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件，写出也不容易通过，会被看成异端。我们用自己的实践解决了新问题。这是一件大事。

　　第二，关于计划和市场的争论。计划与市场的争论由来已久，1985年，体改委主任考察以后回来说，匈牙利取消了指令性计划。说完这个话以后引起很大的震动，有人进行批判，说指令性计划是计划很重要的部分，取消了指令性计划就是取消计划经济。1986年5月份，我带了一个考察团到匈牙利访问，我问匈牙利主管计划工作的副总理，我问他，你们为什么取消指令性计划。他说，计划编了以后发下去，执行的结果有的是完成500%，有的完成10%不到，谁也没有责任。这样的执行性计划有什么用?他那儿倒没有意识形态，就这样改了。十三大前夕，我给中央写了一个报告，希望在改革的理论上有新的重要突破，关于计划市场的一点意见，1987年6月份。提了三条意见，第一，认为计划条件和市场条件都是一种手段和方法，是社会主义商品发展的需要，是改革的必然趋势。第二，用国家经济合同逐步替代指令性计划，是商品经济发展的需要，是改革的必然趋势。第三，随着改革的深入，计划与市场结合的形势逐渐发生变化，从实物性计划向政策性计划转变，是改革发展的需要。后来中央领导同志做了批示。十三大报告认为经济体制改革勾勒了一个动人的图画，但是改革永远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两年之后，理论界在经济思想上又出现回潮，所以后来提出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当时为什么讨论这个呢?接受前一段批判的情况，计划经济作为社会的支柱，因此必须为主，市场不搞也不行，市场调节作为手段和方法，这样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我坚持计划和市场可以结合。有了商品生产，就有商品交换，就产生了市场，因此才有了承市，就是承包加市场。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以后，经济体制改革再次取得突破性进展，特别是计划与市场的责任有了科学的结论。小平同志指出，计划多一点，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与市场都是经济手段。小平同志讲话一锤定音，为这场争论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三，十四届三中全会确立了劳动力市场。过去没有一个概念能够准确描述劳动力供求情况。十二届三中全会，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党的十三大、十四大正式概念都是劳务市场的概念。十四届三中全会，中央成立改革起草小组，当时组长是温家宝同志。下面分若干专题组，我是负责市场体系的专题组，我们一共三个人，在决定当中第一次把资本主义写进去，这个很不容易。所以相当长的时间内，只提资金利用、资金周转，不能提资本。其实资本是生产要素，不是与资本主义相联系。我们社会主义仍然也要利用资本这个要素。起草小组在讨论劳动就业市场还是劳动力市场的时候就有了不同意见，有人家说劳动就业市场，不赞成劳动力市场。理由是什么呢?就是提出劳动力市场必然影响工人阶级的主人翁地位，担心在政治上引起不良反应。这个观点曾经得到某些领导的赞同，当时我就想能不能在理论上或者实践上都必须提出劳动力市场。劳动力市场是重要的生产要素，也是市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有理直气壮提出劳动力市场，才能加快社会主义经济体制发展。在争论当中还是劳动就业市场占了上风，后来起草小组有的同志好心，说老高，你也别费劲了，人家不赞成，咱也别提了。我没有放弃，我认为还得坚持。所以1993年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开会，除了常委以外，个别政治局委员也列席了，起草专题小组的负责人也列席了，我有幸列席这次会议。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我鼓足勇气举手发言。我一口气讲了五个理由，第一，劳动力价值只能通过交换才能体现出来，劳动力市场是劳动者能力进入市场，而不是劳动者本身进入市场，不是把劳动者作为交换。劳动能力有大小，只能通过市场才能反映他的价值。第二，确立劳动力市场是市场体系的重要内容要求，我们要建立统一开放的市场体系，必须使要素市场进入市场，如果劳动力这个最活跃的要素不能进入市场，那么市场体系很难建立起来。第三，我们现在就业压力那么大，不开放劳动力市场，就业压力就解决不了。第四，我们现实生活当中，已经有了劳动力市场。第五，我们提出劳动力市场不会影响工人阶级的主人翁地位。会议也有讨论，当时主持会议的江总书记说了一句话，提出劳动力市场社会能不能接受。第二天我找了起草小组的温家宝同志，我说家宝同志，昨天我不应该发言。但我为什么要发言呢?如果不发言的话，劳动力市场就出不来，就是劳动就业市场。在这个情况下，我举手发言。家宝同志当时没有批评，而且还鼓励，他说我赞成你的意见，但最后能不能上文件，我也不能确定。后来他专门给总书记汇报，总书记听过一次发言，有了印象。他说这样，把材料再给我看一下。后来通过了。

　　以上三个案例充分说明了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马克思主义，所以我们一定要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前进，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路线方针政策，坚持把改革创新贯彻到治国理政的各个环境，更加自觉、更加坚定进行改革开放，不断在创新方面迈出新的步伐，为建成比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努力奋斗。谢谢大家。

　　(根据会议记录整理，未经本人阅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