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业体制与运行机制亟待改革（下）(5)

　　现在最缺评论人才、专业人才、特色人才

　　
　　▲：您提到了新闻干部的培养和选拔问题。我们感兴趣的是，报社需要什么样的新闻人才？应该怎么培养这些人才？
　　●：对新闻干部的培养是个很大的问题。现在的干部来源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学校，主要是新闻系。二是脱产干部，从干部层里吸收来的。三是从新闻爱好者中选拔来的，主要是通讯员和作者，但数量不多。主要是第一和第二类。这种人才构成给我们报纸带来很多好处，也有不少缺点。
　　现在新闻界的记者编辑文化水平都比较高，都是大学毕业。像我们这种初中生，现在报社是不会要我的。他们多数人读过新闻系，比较了解新闻，或者热爱新闻，愿意干这行。其他渠道来的干部素质就参差不一，有的文化水平高，有的文化水平低。有的了解新闻，有的不了解。个别吸收来的，可能了解新闻，但基础知识差。新闻系来的人有的好，有的不好。弊端在哪里呢？第一个不会调查研究。报纸的基本活动是调查研究，要了解基本情况就要深入交谈。这一点毛泽东很厉害，他写的农村调查报告不管有没有错误观点，方法上那是很周到的。我们很多新闻干部不懂、不会做调查研究，只会开会，会场上写个会议新闻。这个问题我跟新闻系说了很多次，出个题目让学生去调查，写出东西来。新闻系的教师也没有这个本领。你让那些人去调查，他本来就是大学来大学去的，这是一个缺陷。第二个是写作框框多。上课听来的东西变成了模式，写不出很精彩的东西来。他以为他是很懂的，实际上书本上讲的跟实际办报差距很大，很不一样的。大学新闻系办得不好，我自己深有体会，所以我在《文汇报》自己办了个新闻班，由报社的记者、编辑去讲课，讲的都是活生生的东西。我怎么采访这个、那个东西的，这个玩意儿比概念重要。新闻学有些概念可以搞得很复杂，一筛选没有啥东西，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个新闻班办了四年，出来的人基本上都是骨干，我认为我是比较成功的，反证了新闻系不太成功。
　　这是就新闻干部培养的个别分析。总体来讲，新闻单位缺少什么样的人才？第一个是缺少评论人才，各报都缺评论人才。新闻系是很难培养出评论人才的。写评论不简单啊，总编辑的任务除了掌管整个报纸之外，主要是评论。《大公报》王芸生的评论写得好。你们去看王芸生写的评论，有的观点很有见地，这个大局观很厉害。《新民晚报》的赵超构主要是写杂文，就事论事的较多。我做了几十年总编辑，第一个就抓评论。现在缺乏评论人才。
　　第二个是缺少专业人才。现在社会分工很细致，各行各业的建设和发展都很迅速，需要懂法律、金融、贸易这些业务的人才。我们记者中没有这种专业人才，所以写了很多外行话。过去我在复旦大学兼课时，就建议新闻学院搞双学位，新闻系的人修中文、法律或者理工科的一门专业，这个很有必要。比如科学报道，没有科学知识，航天的事情写不出来，临时抱佛脚怎么抱得出来？解决这个问题要靠双学位，根据计划来分工培养一个学生，需要什么专业就让他去学什么。我举个例子。《文汇报》文艺方面有人才，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号。“笔会”的历任主编都是有一定知名度的作家，对各类作家都很熟悉，作品看得很多。他有这些知识，才能约到好的稿子。他下面的编辑也不错，都有一批作家朋友。所以《文汇报》“笔会”办得比较好。如果我是作家，你的编辑不好，我不太会投稿给你，因为你不识货啊。
　　第三个是缺少特色人才。报纸需要走什么特色，人才也要向这个特色发展。一个部门有那么两三个，办什么样的报纸，就培养什么特点的人才。
　　我们新闻单位就有这三缺：缺评论人才，缺专业人才，缺特色人才。解决这三缺，新闻系没用，它是跟报纸脱节的。
　　新闻干部也像别的干部一样，派来派去，我根本不同意。美国怎么选拔新闻人才？一种途径是从地方报纸里找，进入《纽约时报》这样的全国大报。第二种途径就是对人才进行考察，觉得合格的话就吸收进报社，之后还要进行考察。过段时间就考核一下，考察十分严格，这种办法可以选择好的人才。第三种途径是跟大学加工订货，不是一般性地要人，而是指名要人。
　　我不主张一般的考察，而是强调由总编辑选人。怎么选呢？采用民主集中制的办法，先由总编辑挑选人才，然后集体讨论审查通过。记者的好坏一定要经常看他写的稿子，看他怎么样。范敬宜在《辽宁日报》的时候，我看他稿子写得好，就想把他调来《文汇报》。
　　我还提出来，记者到一个单位和报社采用“跟师傅”的办法。比如你是记者，你就跟着我，看老记者怎么采访、怎么写稿。这样培养，记者很快就成长起来了。我历来提倡这种培养模式，用一般的上课方式培养记者没什么用处。就如同护士打针，要经常上手操练，培养出那种感觉，这种感觉是老师传授给他的。所以跟师傅很重要。我始终坚持这种看起来有些落后的办法，用这种方式培养了好几个人。
　　另外，国家要制定统一的新闻人才评定条例，不要乱来。要允许有成就的记者可以工作时间长一点。我70岁退休，照道理60岁退休，多工作了10年。比如评论员，培养一个好的评论员要10年，没有10年培养不出来。应该允许啊，这对新闻事业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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