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记录曝光金融危机时期美联储眼里的中国

来源：一财经发布时间：2015-03-10 10:58 搜集整理：中国产业网

　　中美关系可谓是当前最重要、最为利益交织的经济关系。在外交场合里，大国外交相敬如宾，但关上门后对彼此的评价似乎更为“真情流露”。然而，真相总是略带苦涩。

　　近日，美联储公布了2009年全年长达1800页的FOMC(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记录(transcripts)，较往年的会议记录来说，这一年对中国的讨论尤为密集。英国《金融时报》直白地总结出四大主旨：美国支持中国打造平衡经济，但质疑其实际能力;美联储对2009年中国4万亿的庞大刺激计划和银行信贷激增表示惊叹，但认为未来将滋生更大风险;有几位美联储官员认为中国经济数据不可靠;美联储某官员认为中国太过敏感，总是担心其所持美债缩水。

　　所谓FOMC，其主要使命在于决定美国货币政策。据美联储惯例，每年FOMC都会在华盛顿举行8次会议，时间不定，不过时程表会预先发布。FOMC会议纪要(minutes)一般在会议结束后三周公布，但完整记录通常在5年后公布。这份记录将“完整”的定义演绎到极致，因为与会发言者的每一次笑声(laughter)都会被白纸黑字地记录在案。

　　“中国经济再平衡”引质疑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全面爆发，欧美等发达国家黯然失色，因此各国内需大幅减弱，而这对向来以出口驱动经济的中国而言压力骤升。因此，中国开始强调结构性改革，即要从出口导向型经济向内需拉动型经济转变。美国对此表示支持，但仍质疑中国实现转型的能力。

　　“我们(美国)真正需要的是全球需求再平衡，以使得美国拥有更强劲的外需。”时任美联储主席的伯南克(Ben Bernanke)在2009年4月28-29日的FOMC会议中说道。

　　《金融时报》指出，当年与会成员最为担心的是，中国太过依赖于欧美的复苏，希望以他国复苏带动中国本国出口渡过难关。

　　到了2009年8月的FOMC会议，伯南克的语调似乎变得更为乐观，“我认为中国对于长期向内需驱动型经济转型的态度更为认真了。”(I heard much more seriousness about a longer-term transition to a more domestically driven economy.)

　　其实，美联储行动聚焦本国利益的特点在2008年会议记录中更是体现无遗。纪录显示，金融危机期间，那些受到美联储美元互换协议恩惠的发展中经济体都是经过谨慎选择的。其中有巴西、韩国、墨西哥和新加坡，这些国家都与美国有着密切的经济关系。虽然会议纪要对于要求签订货币互换协议的国家一笔带过，但从语境和其他信息判断，显然有不少其他国家曾提出这一要求。

　　“4万亿效应”引热议隐忧难消

　　在2009年FOMC会议记录中，美联储官员还对于2008年11月推出的中国4万亿计划及其影响议论纷纷，在惊叹中国复苏之快的同时，也明确表示了其隐忧。这显然是当年无法避免的话题。

　　2008年9月，国际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后，中国经济增速快速回落，出口出现负增长。为了应对经济硬着陆的风险，中国政府于同年11月推出了进一步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增长的十项措施，估算到2010年底约需投资4万亿元。

　　2009年4月的FOMC会议上，与会经济学家称中国经济因为刺激政策而反弹;到了同年8月，他们惊叹中国经济的反弹“一鸣惊人”(blockbuster rebound)。

　　根据2009年8月11–12日的FOMC会议记录，花旗银行经济学家席兹(Nathan Sheets)指出，“二季度中国GDP年化增速约为18.5%，这主要是由财政刺激措施和加速增长的银行信贷。令人震惊的是，2009年前六个月的银行信贷增量相当于中国年均GDP增量的25%。”

　　席兹也明确表示了其担忧，“我感觉(中国)银行业系统存在重大风险。”(My sense is that there are some significant risks to the banking system)

　　当年，官员们在会议上互动频频，亚特兰大联储主席洛克哈特(Dennis Lockhart)回应席兹称：“对于中国银行系统的担忧在过去几年一直持续，他们(中国)看似应付过去了(muddle through)，但我们又怎么能知道，这次信贷扩张不会加剧中国银行业危机呢?”

　　对此，席兹答道：“我个人感觉，中国接下来很难再像前六个月那样，将所有信贷有效、合理地配置……接下去的某个时点，我们或将看到前六个月金融扩张的后果。”不过，席兹也表示，中国政府有足够的资源解决这些银行部门问题，这可能并不构成中国或世界经济的头等问题。

　　对中国数据可靠性存疑

　　几乎在2009年的每一份会议记录中，美国官员都对中国经济数据表示质疑。可想而知，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下，中国经济由于刺激政策而强势反弹，这不免令外界对其有效性和可持续性存疑。

　　席兹在4月会议上说道：“中国2009年一季度的GDP数据简直强劲的让我们震惊，年化增速大约返弹至6.5%，而去年第四季度增速仅为1.5%。从这一反弹可知，中国政府的大规模刺激政策效果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明显。但是，我们仍然怀疑数据的可靠性。”(But we underscore our standard disclaimers about the reliability of the Chinese data. )

　　相较之下，达拉斯联储主席费希尔(Richard Fisher)的措辞就显得更为辛辣——(中国数据处理)“野蛮”(barbarian handlers)。此前，他刚好访问了北京和上海。

　　“我总是对中国报告数据的快捷方式感到惊讶。他们好像在第一季度结束前就已经知道当季的数据了。”费希尔笑着对委员会说道。

　　相较之下，伯南克的措辞就谨慎得多了——“中国增长似乎强于其他亚洲国家，但可能并非像其官方数据显示的那么强劲。”(China is somewhat stronger than other Asian countries, but perhaps not as strong as its official statistics imply)

　　其实，国外对于中国经济数据的质疑并非新鲜事。今年年初，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Paul Krugman)来华演讲时就提到：“看中国的经济增长数据，就像看一部科幻小说(science fiction)。”

　　中国为什么总担心所持美债缩水?

　　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元持续走软，中国谈论最多的问题便是——我们还应不应该把外汇储备用在投资美债上?对此，美国官员在会议上认为中国太为敏感。

　　美国财政部2009年4月15日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在2009年3月再次增持237亿美债，总持有额达到7679亿美元，延续了自2008年9月以来全球第一的地位。

　　此外，由于美国从2008年起推行QE(量化宽松)，通过购债为市场注入流动性以刺激经济，当时中国也频频对美国“放水”表示担忧。

　　在4月FOMC会议上，与会委员对中国的担忧似乎有些不耐烦。“在每一次会议上，他们(中国)都不会忘记提出对QE的担忧，中国还担心我们无法在时机成熟时回收流动性。”费希尔说。之后，费希尔引用了《中国日报》(China Daily)4月20日的一则报道，报道引用中国前副总理的话称，“美联储购买国债会导致美元贬值，这将对中国外汇储备造成重大损失。”

　　费希尔笑称：“我会把这则信息配上一个副标题，叫做‘玛丽斯梦游仙境’(Malice in Wonderland)。” 费希尔的、这一打趣的说法取自著名小说《爱丽丝梦游仙境》(Alice in Wonderland)，他将其中的Alice改为英语发音仅差一个音节的Malice，而Malice在英语中的意思是“恶意”或“预谋”。

　　有趣的是，2009年的每一场FOMC都不乏笑声。据《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不完全统计，当年4月会议上一共出现了45次笑声(laughter)，8月会议共出现了24次，9月会议则共出现了35次。在2008年面对金融危机时，或许也是这种幽默感帮助美国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2008年，时任旧金山联邦储备银行行长的耶伦(Janet Yellen) 有一则会计笑话正广为流传，这有关于金融机构的资产负债表状况——“在左边，没有什么是对的(right，这个词也有“右边”的意思)，而在右边，没有什么东西剩下了(left，这个词也有“左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