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中国的文化制造

来源：网易发布时间：2015-09-08 11:53 搜集整理：中国产业网

　　朱大可　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中心教授

　　说起文化制造或者文化创意产业，我们讲两个大的国际背景，第一个是文化的背景，也涉及到两个断裂— 文化的断裂、文化产业的断裂。文化里面又有两个，一个是中国文化自身，就我们今天当代人，跟历史、传统发生的断裂。第二跟人类的共同文明共同价值发生断裂。

　　我们跟全球的文化产业关系也非常疏远，就以电影业为例，中国电影现在最上座的恰恰是最垃圾的东西，是不是?什么小时代、喜羊羊，全是问题产品。跟人类共同价值、跟人类审美的美感，人类的共同艺术趣味差距很大。这是一个大的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中国的文创产业发展一方面前景无限，因为我们起步很低，当然有无限大的空间。但另一方面却是我们的环境不是特别良好，我们要做一个细的分析，现在我们的中国文化产业基本现状是这样的，中国文创产业占总的GDP是2.43%，要超过5%才算支柱产业，国务院已经把文创产业设置为支柱产业，我们离它的距离还有一段。

　　评估文创产业的基本标准

　　首先我们看一看评估文创产业的基本标准是什么，没有标准就无法评估。第一毫无疑问大家习惯上都会讲市场价值，有没有盈利点，能不能给我们赚钱，能不能产生利润。比如说这两天红得要死的《花千骨》，大家看过没有，湖南台拼命说我们不赚钱，为什么不赚钱?因为广电总局不让插播广告，我们全白搭，当然这是他们的策略，他们赚钱在后面，后面游戏，后面第二轮第三轮地方台的转播，应该说《花千骨》赚钱不可阻挡，二十几个亿的点击率在中国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是市场价值。

　　第二是组织价值，它能不能形成可持续发展的文化生产及结构，为什么这么讲?传统的手工艺做法算不上文创产业。这个不是以人多少为标准的，不是说人多了就是大工业，人少了就是小作坊，不是，而是看你产业的方式。英国有一个文创产业，每年创造几千万美元的利润，这个产业只有一个人。我同事到英国伦敦去参观，他的工作，两张大桌子上放了十几台电脑，同时十几个案子在那做，这是个天才，他从这个电脑串到另外一个电脑，弄完以后又到另外一个电脑，他同时做十几个案子，做策划，各种方案，他每年可以创造几千万的利润，这个手工作坊看起来很像，它具有极其先进的现代理念以及运作方式，他跟外部勾连的方式完全是超现代。

　　第三是文化价值，有没有文化继承和原创的价值，有没有创造性，是剽窃抄袭模仿还是真有创意，而且这个创意特别有吸引力。

　　第四是精神价值，这个特别重要，能否传达健康光明的人文主义信念，我个人认为就这个标准而言中国的动漫大部分不符合这个标准，比如说《喜羊羊》和《熊出没》，我个人对这两部片子持否定态度。

　　第五是传播价值，它能不能跨越地域、跨越民族跨越国界走向全球和走向未来，它有超时空的传播力量。现在中国的文化产品走出去的非常少，所以现在文化搞了很多工程希望能走出去，不管从图书还是从演出，但是真正有生命力的是凤毛麟角，即使有也跟国家没有关系，都是民间自发的。

　　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三个瓶颈

　　接下来我跟大家讲的就是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三个瓶颈，一是因为我们的瓶颈在文化本身，因为文化产业的核心是它的内容，内容就是文化，文化如果没做好，文化产业就成为无本之木，而问题是我们今天的文化出现的整体性衰退，文化产业又何以繁荣和壮大?第二是应试教育，还有就是全民蔑视工匠精神。我下面一个个跟大家讲讲。

　　第一个文化危机，我们讲的这个文化危机，其实刚才我已经讲过一点点，这是很严重的问题，1949年以来，中国文化就一直在一个革命当中，在滚动，到了“文革”是一个高潮，摧毁了很多东西，等到“文革”之后大家发现一片废墟，重新开始梳理，重新在废墟上生长。第二次摧毁又来了，以城市化的名义推进，“文革”没有触动的，那些城市当中的旧建筑，那些历史文脉全部拆光。大家看城市很光鲜，但是历史哪里去了?没有历史。深圳还好，深圳从一个乡村直接诞生，像上海这样的城市，它的城市历史过程中大量的石窟门和清代之前的建筑荡然无存，北京更是如此，北京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历史荡然无存，剩下几个孤零零的小四合院，最好的四合院全部被拆光了，非常可惜，这是一个文化整体性的扫荡和衰退，以至今天我们发现我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发展了。

　　第二个应试教育制度，我们大家都在很矛盾地面对这样一种制度，一方面考试确实是目前大家能够看到还算是相对公平的一个制度，对不对?但是我们所有的教育都围绕这场考试设计，于是学生不需要独立思考，不需要去发明创造任何新的东西，不需要有批判型思维，只要听老师的话把题做对就行了，题都是有标准答案的，什么叫标准答案?就是专门扼杀想象力和创造力的。

　　最后一点，我觉得也值得提一提，大家可能不太重视的一个话题就是工匠精神。中国人有一个词叫匠气，是骂人的，写小说写得有匠气，艺术家画得有匠气，那是骂人的，但是无论在美国在欧洲还是在日本，工匠精神，或者说工匠是极其另人尊重的，因为他们有一种家传的技能，这种技能是他们独家的，

　　上一次好像就在深圳我做演讲时，底下公众跟我讨论问题，他们是个公益组织，在扶持做古纸的一个家族，那个配方是古代的配方，他们的古纸必须在深山老林里用溪水，城市的自来水井水也不能用，用那种溪水在那个地方才能做出这种古纸，品质非常好，所以它必须离开城市，离群索居，可是年轻人谁愿意这样做，只有老头子孤零零地在那个地方，他们家孩子全跑到城里来，这个手艺谁来传承，所以他们公益组织希望大家给他一点钱，让他能够把这个东西自己弄下去，看看在各地招志愿者跟他学这门技艺，可是非常困难，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工匠，因为他不被尊重，他就像个乞丐，跟工艺精神相对的相应的是工艺美学，这种美学精神也没有被传承下来，我们做工业品全部是乱造，快速高速地运转。

　　中国产业成功发展的五个方向

　　最后我跟大家说说中国产业成功发展的方向，民间的原创力所构成的一种产业，当然是以个人的工艺为基础的，这是一种。比如说杨丽萍的歌舞剧，当年杨丽萍为了做这台歌舞表演把自己房子都卖了，现在不得了，现在它的估值应该是十个亿以上，这是一种。

　　第二种跟教育挂钩的文化产业，我觉得可能深圳这方面缺乏一点，深圳大学没有发展出足够大体量的文化产业跟这个学校的创造力匹配，这个是有待学校做进一步发展的，深圳最大的问题是学校太少，如果深圳再建十所大学，十所大学我认为都不多，深圳将来发展的速度会大大加快，美国有一个大学城，哈佛大学的所在地：波士顿。有一百多所大学，不同层级的，学院院校，包括一些工艺学院，加在一起有100多个，其中有20多所都是顶级的，这座城市充满着活力。大学本身能够孵化带动整个周边地区的产业的提升，所有的这些产业都围绕周围，形成一个庞大的产业链。

　　第三种是外部引进式。国内本身文化产业不够好，现在各地都做了，上海引进了迪斯尼梦工厂，这个将来会成为上海浦东最大的亮点。天津引进了做全球所有的超级大片的视觉形象特效的新西兰的公司，阿凡达都是它做的。通过外部引进在国内进行孵化，天津的工作室培训中国的特技制作人员，让它在中国能够本土化，能够在这个行业里培养自身的自给自足的这种人才。

　　第四是产业全链条的垄断，这个最典型的就是万达，万达原来做商业地产，结果发现商业地产里面有一块很重要的电影院，每一个商业地产里面必须放一个电影院，年轻人最爱，他来看电影同时在商业地产里进行消费，电影院不够了，我要提供片子，他就做出一个万达院线，专门做配合电影院的放映叫院线，后来发现都是放的别人做的电影，我为什么不自己做电影，他们收购了多家影视公司，开始自己拍电影。现在他们还有最上游的IP授权(专利授权)，这是知识产权这一块，就是网络小说，原创小说，能够提供电影电视游戏这些东西内容的，这个还没有完成，但是我相信在两年内很快就能完成，整个产业链全方位垄断，他就变成了龙头老大了。不仅垄断中国，还要向海外发展，这是万达的雄心，这种情况下中国文化产业通过这种方式确实有可能快速孵化成为今后带动其他文化产业非常重要的龙头。

　　最后我们讲一讲IP，刚才我提到的这个中国文创产业的上游，其实很多问题是出现在上游，IP就是刚才讲的知识产权，现在这两天最热门的一个个盘点一下，《花千骨》我刚才讲过了，还有《三体》刚刚荣获雨果奖，我认为有点侥幸，整个小说的构思应该是不错的，人物塑造、情节的打造都不错，但是语言太差。我们希望它不仅是科幻而且是文学，科幻文学，如果是文学我们对它的语言有一点要求，缺点是这个。当然它翻译成英文以后，如果语言足够好的话，就可以弥补语言上的缺陷，所以它这次侥幸得了雨果奖。不管怎么说，对中国的科幻小说创作是一个鼓舞，总体上来讲中国人缺乏科幻思维，像《三体》这样的作品在这样的语境当中能够做到这个已经非常的不容易，将来很有可能变成各种产业的龙头，比如说它带出了游戏带出了动漫，带出了一大堆东西，包括跟《三体》有关的所有的玩具。

　　再讲讲《刺客聂隐娘》，大家看过没有?这几天正在放映，建议大家看看。我去看的时候状态是什么样，十分钟以后听见打呼噜声，二十分钟以后有三分之一的人纷纷站起来走了，还有剩下一部分坚持坐到最后，其中有一部分人讲从来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电影，互联网现在已经分裂了，变成两大派，一个是挺的，一个是反的。这个电影出现了什么问题呢?这个电影实际上拍得很精致，画面非常好，但是节奏很慢，经常使用长镜头，受不了，两个人在一起一句话不说五分钟，你受得了吗?没有任何表情，然后从这个镜头到下个镜头中间没有任何交代，最后聂隐娘到哪去了不知道，就它整个叙事逻辑埋在里面，你必须要有高智慧。

　　所以这里面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从电影史的角度来讲，这种长镜头这种唯美画面的设计在历史上曾经都拿过高分，比如说黑泽明，他是非常牛逼的，全世界认可，非常像黑泽明，它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牺牲观众都要去拿戛纳奖，最后他成功了，成了最佳导演，但是注意，它不是最佳影片，为什么?它叙事上有很大缺陷，它故意让人看不懂，这是对观众的不尊重，我个人认为玩票玩过火了。

　　这个电影应该从两个方面来讲，首先它是艺术电影，一定要带着艺术电影看，你看他电影之前先看黑泽明就好了，你就不会对他不理解了，带着艺术电影的思维去看你能接受，但是如果你带着商业电影的思维去看，你肯定要骂它，而且骂死它了，因为它不是商业电影，但是却做了商业电影的宣传，它的问题就在这里。所有人都是一种商业电影的预期结果，看到的却是艺术电影，你没有艺术电影的历史，尤其电影史的溯源的话，你肯定是不喜欢的。当然我认为它缺陷和优点都是一样多，我个人认为它有很大的缺陷，同时有很多很好的优点，这是一个值得一看的电影，如果你要研究中国电影，这真的是一个值得看一看的电影，旁边在放《终结者》，我认为《终结者》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看看这个电影，这些正在形成的IP产业为我们中国未来文创产业提供了它的源头，我们希望这个产业能够健康生长下去，前程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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