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资拖家带口
王玉玲表示,高峰时期的2010年,不少公司甚至需要排队才能将钱存进去。安阳当地的一家从事地产、能源投资的民营企业的公司总部门口,一天内排起过4个长达数百米的队伍,有的是因为听信了亲戚朋友的“存银行不如存企业”劝说,有的则是亲眼见到身边朋友每月都能从这些公司拿回高额利息的回报后,将毕生积蓄取出后,存入这些公司的。
眼见每年存在银行只能产生7万元利息的200万元积蓄,存入当地企业后,每年却能得到60万的回报,王玉玲开始将这一“好消息”告诉自己的父亲、弟弟等人。最后,王玉玲的父亲拿出了60万元的养老钱,王玉玲的三个弟弟原本分别做饲料、农资生意,看到自己的姐姐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后,干脆将生意变卖后所得的共计400多万元的资金,全部存入了不同的公司。
当地一位关注安阳民间金融多年的观察人士指出,巅峰时期,安阳有近千亿资金活跃于该市的民间借贷金融行业,其中包括:在学校等事业单位上班的教师等职工,将每月的工资留下生活必需外,全部借给不同的公司;有的则将原本计划用于结婚的新房卖掉,有的则将原本计划用于养老的积蓄拿出;而部分在当地政府机关工作的公务人员,则通过不同渠道取得银行贷款,最终,这些资金全部流入当地民间金融市场。
2007年,中国人民银行安阳支行原行长刘凯先后调查了安阳本地的300户样本家庭、样本企业,结果显示,民间借贷以家庭借出、企业借入为主,资金流向中,83%投向房地产、钢铁、物流三大行业,而参与的样本企业中,当年度仅借出2116万元,却借入15719万元。
骗子公司压垮灰色市场
虽然集资潮确令部分企业获得了急需的资金,但在鱼龙混杂毫无规范和监管可言的灰色市场上,很快演变成“空手套白狼”。
随着安阳民间借贷风潮愈演愈烈,不少来自黑龙江、内蒙古、天津等地的企业,以及更多的安阳本地企业,以开发能源、研发高科技项目、成立投资基金为由,通过月息6分乃至1毛的许诺,席卷了当地数以百亿元的资金,在先后上演“空手套白狼”的戏剧后,突然从当地民众的视野中消失,如今,这些曾经幻想高额回报的民众,面对已经无法收回的积蓄,开始逐渐失去理智。
以天津天鑫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天津鹏英志生股权投资基金管理公司为例,两公司分别以“股票发行”与“融资服务”的名义集资,并承诺每个月返还6%的高额利息,数千安阳市民怀着对高额回报的期望,最终上当受骗。
而安阳本地的安阳安然新能源有限公司,则以开发新能源、建设厂房、购买设备为由,以高息为诱饵,先后吸收当地公众1亿多元存款。
在豫北纱厂,多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的该公司职工表示,2010年之前,虽然偶有小规模企业倒闭事件,但多数时候,他们确曾为自己每个月能拿回丰厚的回报而欣喜过。
一位当地房地产企业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2011年之前,受益于国内房地产市场不断膨胀影响,安阳房地产价格不断攀升,他们以月息3分借入的贷款,只要地产项目运转顺利,仍有不少利润,“确切说,只要月息不超过5分,我们就有利可图。”该地产人士说。
但不断上涨的地产价格,最终引起中央重视,并不断出台调控措施,安阳市不少地产企业顿感资金紧张,而此时,天津天鑫矿业、鹏英基金等公司负责人以月息6分集资后突然携款潜逃,数以千计的安阳市民面临血本无归的残酷前景。
“这些来自天津、海南、黑龙江、内蒙的公司,本身就不是搞实业的,月息6分,中国什么行业能产生这么高的利润?”将钱存入贞元等公司的陈刚对此愤慨不已,他认为,正是这些原本就以诈骗为目的的公司的出现,搅乱了安阳的民间金融市场。
随后的2011年7月,当地民间金融市场陷入混乱,更多安阳市民开始人心惶惶。“那段时间,我们的钱到期后,都不敢再续存,都是连本带息,全部取出。”同样来自豫北纱厂的赵阳说,最初的几个月,贞元集团还能按时兑付本息,但随着更多安阳居民纷纷前来兑付,最终造成该公司陷入现金流紧张的境地。
之后,随着国内房地产市场陷入低迷,当地房地产企业也不能按时兑付,而一些原本就没有实体的投资公司、担保公司,则干脆选择了携款潜逃,更多的安阳百姓眼见多年的积蓄即将血本无归,开始陷入更大的恐慌。
至此,安阳民间集资狂热以彻底崩盘告终,留下许多值得深思的教训。
多位安阳市民表示,最初,他们也知道把钱放入当地企业、投资担保公司不安全,但问题是,面临银行利率不高与物价猛涨的现状,他们又缺乏良好的投资渠道,最终在亲朋好友的影响下,跳进安阳集资狂潮。而安阳中小企业对资金的渴求,则让这种集资狂潮愈演愈烈。
但同样值得深思的是,面对当地百姓投资渠道匮乏、当地企业渴求资金的现实,扮演社会管理的当地政府,该如何应对?
王玉玲告诉本报记者,如果在集资乱象刚露出苗头时,当地政府及时加强监管,并对可能存在融资诈骗的刘洪飞们严厉打击,安阳或许不会有这么多家庭被卷入。(应被采访者要求,文中所涉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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